书城现实狗圈那些事
5684500000001

第1章 行家里手

写在前面的话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店门口,看着夕阳下江面上的渡轮。然后点了烟,随手也递给了我一根。深深地吸了口,说道“这个圈子是个小众的圈子,真实的面貌实在不容易窥见,你把它记录下来,有可能会打破别人对它的幻想…。”

引子

这是冬天的北方B城,在一个老旧的厂房仓库。

里面并排着几间很小的平房,其中一间亮着灯。外面的风刮得很大,霸道地摇曳房间窗户,窗户上的的玻璃被吹得哗啦作响,感觉随时都会碎裂。房间内点着煤炉,室内外的巨大温差使得窗户上蒙着一层雾气。

“老庞,这胎又是5只,4只死的,只活了一个。”一个戴着眼镜精瘦的中年人叹着气说着,“母的剖了这次估计也废了。”

旁边站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狠狠的吸了口手里的烟,皱着眉头。“:去他大爷的,这条生了三胎了,都是死的,还都是剖的,肚子上估计得留疤,要出手估计都没人收。”他说话的口音听着像是东北的。说完,他把对着窗户的脸转向了蹲在一边正在缝合的中年人,又道“老撬,尽量缝整齐,别让人看出来,到时候不行了,要伙计们好好接个缝,还可以忽悠个愣头,卖个回本儿。”

庞老板心烦意乱的推开门走了,留下兽医老撬在里面继续清理工作。推门的声音很大,这动静的惊扰使其余屋里的狗全都叫了起来。

“都他妈闭嘴”

所有的狗叫声马上消失了,瞬间安静得又只剩下风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行家里手

二月份的B城,风还是像刀子似的,刮到脸上都疼。李云门一边在院子里刷洗着笼子一边跺着脚,为什么自己作死往这个B城挤,他现在终于有些后悔了,南方城市虽然湿冷冷的,到了冬天就死命的下雨,但是也不像B城这样一股脑的降温,“我他妹的就是在乡里种田也比这好过得好萨”,云门嘟囔着,手里的塑料刷子刷得毛都掉了。

不行,回家还是要被那老爷子赶走,说自己只惦记他的退休金和他那间老屋子,那几个钱他打转转麻将都不够,房子是想都不要想。自从他老妈十几年前改嫁走了后,老爹又娶了个女人,生了个弟弟,家里本来不富裕,供两个孩子非常难,就像小说里的后妈一样,后来的这个女人在他老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命苦,生了个儿子都没好日子过,儿子都比别人低一等,被别人看不起。他老爹一下没骨气把房子过到了那女人名下,工资啊什么的都给那女人管,到老了就连退休金都交给她了。那女人也狠,云门大学读到一半儿,硬是不再给他一分钱,还说什么房子以后要留给弟弟结婚时候用,东里西里扯了一堆鸟谈,要他自己去自力更生。

“老子好歹也是个爷们儿,不要你们赶,谁稀罕那个破地方,求老子住老子还不住。”云门就此下定决心,要速度离开原先鸟淡的生活。本来也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干脆一甩手书当废品一卖,又在学校摆了几个月的地摊儿赚了些零钱,一气之下背了个包就往B城来了,想着B城啊大城市啊总不能饿死老子。

可这才是他度过的第一个北方的冬天,这生冷生冷的气温,冻得他直打退堂鼓。

正当心里正在无比纠结的时候,老撬牵着两只迷你贵宾犬从犬舍出来,朝院子里过来。

这里是佟县的园村,已经算是郊区了,虽说离著名的梨家狗市还有一段距离,但自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初出现了几个名震一时的大型犬场使得这个不起眼的园村广为人知。梨家狗市和这里不同,多是零散的小商贩,而这里应该称得上是个中级批发商,给梨家供狗也往全国各地发狗。

这个犬场是工厂仓库之类的平房,被老板租了一大片改建的,从大门进来的主仓库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被做成展示区,里面有犬舍的比赛拿的奖杯和一些照片,最主要的商品——各个品种的两个月左右的幼犬都在这里展示出售,当然,很多对别人说是自己家冠军犬生的崽子都不是自己繁殖的,行话里头叫卖挂靠。展示区后面是三间很小的平房,每间和一个大学生宿舍差不多大,两间用做产房育幼,一间是给员工住的,说是员工,除了老撬,也就李云门一个,老撬不住这里,所以成了云门一个人的单间儿,虽然简陋,但是至少,比住地下室要好。平房的右边,就是犬舍,有六间,有点像动物园的笼子,每间有个有顶儿的内室和一个没顶儿的小活动场。

展示区和云门宿舍间有个小院子,他正站在院子里用水管冲洗笼子,老撬把白色的WITCH和巧克力色的六月带了过来。笑嘻嘻地对他道“:小子诶,老庞说要你今儿个把它们俩洗个澡,过一会儿,他们要带个重要人物来看这两条狗。”

“汪冲回来了?”云门有点开心的问,虽说不喜欢他的为人,至少能跟着学点美容技术,当个美容师,早日脱离刷屎的日子。

“你高兴个屁,他回来了也不会教你剪的。他心眼儿多着呢,怕你学了他的技术,老庞就有理由把他给开了。成了徒弟饿死师傅知道不?不过这次,不止是他回来准备比赛,咱们老庞啊,这次可是花大价钱请了个里手行家。你要想学美容和指导手的技术啊,睁大眼睛好好盯着他,保证比跟着那小气汪好得多。”老撬边说边摸了摸云门的头,他挺照顾这个年轻人,也许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的缘故。

李云门自小就特别喜欢和狗相处,用他的话说,跟狗交流,比跟人交流容易。所以当他糊里糊涂地头脑一热就北上之后,看到这个狗场招学徒,想也没想就过来了。

听老撬这么一说,他整个人的精神劲都不同了,抓着老撬问这超高身价的行家里手是个什么人。

老撬把Witch和六月关进了笼子,蹲在他的旁边,递给他一根烟,道“这个人,我没见过,传说他能一眼看三代血,就是啥狗,让他看一眼,狗爹狗妈,狗爷爷狗奶奶是啥样子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而且听行内人说打犬展的时候带狗技术特别好,有一次一只连BOB(单犬种冠军)都没打到过的狗,啥品种我不知道,他给带着上了,结果那狗啊,就像他娘滴乖乖中了邪,整个都变了,那股自信的感觉,眼睛都放光,愣是把当时的洋人老头裁判镇住了,然后一口气拿了后面的BIS(全场总冠军),之后,他就出名了。就连外行都看得出来那人和那狗在场上的气场有多足。”

“真那么邪乎?我不信,除了自信的感觉,骨骼和体态,可是硬标准啊。”

那可说不好哟,老撬看着地上的烟灰,顿了顿,又道:“我还听说,这人,性格怪异的很。”

嗯?云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在行内有个外号,叫鸽子王,就是经常放人鸽子,接了单,带了几个月的狗,临到比赛,说不见就不见了,钱也给人退回来,然后像人间蒸发了,怎么都联系不上,过一段时间又会突然的出现在赛场上,简直就像鬼一样”。

云门忽然对这个人有个兴趣,正想接着问老撬,老撬却忙的站起来,指了指笼子说,麻溜的,把他俩洗干净了,要不待会儿老庞回来又得削死你。

说罢,云门只得不甘心的抱起两只狗,走向平房后面加盖的一间美容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