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来，徐副领导因为我不是读书人而兴致索然，说起话来变得冷淡了许多。他在生气。
我有些后悔，告诉他我是读书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怕他一生气我们倒失去了一个好机会。我想，我没读书是我的事，我读不读书关他什么事？生我的气真也太可笑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年代，读书人找个同类确实不易。他在生他自己的气。
乞丐的确是个吹牛的天才，他可不想冷场。他口若悬河地天南地北，尽拣些湖城的趣闻逸事说得翻江倒海。他讨好姓徐的，这鬼精灵，司马昭之心别人不知我是知道的。
后来，他干脆不要脸，甜言蜜语的直往那姓徐的心里灌，他说：“那年呐，八百里洞庭湖一夜之间波涛汹涌，现出了个龙头，而这时湘潭的湘江却现出了龙尾。那得了，湘潭岳阳的人议论纷纷，说是要出真龙天子。当时在南京的******哪还坐得住？坐上军舰沿江而上，一路大炮轰过来。哈哈，这一轰呐可不得了，一条赤龙腾空而起，往北飞去。那阵子呀，天下传言四起，说民国政府江山难以长久。咦？徐领队您不信，您是湘潭人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东西？这话在这里说说不打紧，要是在昆明庆州说这话，嘿嘿，你老弟只怕几条命都没了。”徐副领导冷冷地说。
乞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现在虽不能说天下三分，但湘人厉害是出了名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多大的气魄，更近一点的是曾国藩了，湘军威震天下，所以有‘无湘不成军’之说，好像谁还说了‘千张国人要亡龙朔国，除非湖城人死绝’？气魄啊气魄。哎呀呀，领队别当真，这话不是我说的嘞。呸呸呸，掌嘴。”乞丐看着徐领队愣愣地瞪着他，装模作样地打起了自己的耳光。
露出一丝微笑的徐副领导一副关切的样子，压低着声音说：“老弟，你这嘴可没遮拦呀，吃着皇军的饭竟然说出这种不怕杀头的话？看在老乡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可话就再不能乱说啦。”
“领队教训的是，不敢不敢了。领队，我们没读过书，老粗人一个，请多包涵。”乞丐一副认错的样子就像小学生跟老师认错，认真的很，老实的很，诚实的很。
不过，那徐副领导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他一番高论说得眉飞色舞，话锋很健，先是说明朝的弊端导致了满洲人的入关，然后是八国联军的入侵以及军阀混战到九一八事变，归根结底一句话，一盘散沙是国人的病根。
我想，你说乞丐不怕杀头，你徐副领导就不怕杀头？
正说着，突然街面上一片混乱，鸡飞狗跳的乱哄哄夹杂着叫喊声。街头有人打架，并且是军人在打架。
细，乞丐是喜欢热闹的人，有打架看那还能不看？趴在窗户上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瞪着大眼。看得不过瘾，乞丐干脆把窗户推开。
几个客官模样的人也趴在窗前欣赏这一幕，但三个年轻男子竟然对外面的一切漠不关心，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一群打架的人往这边涌来，渐渐可以分得出被打的和打人的人，都是士兵。
“嗨，城里人呢，还有猴子和关老爷。呵呵，有得看头，有得看头。”乞丐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笑嘻嘻的。
“哎呀，挨打的是我们的人呐。哎呀哎呀，帮忙去。”细尖叫起来，说着就转身。我也转身，乞丐在寻东西。
“胡兄弟，别急，不会出人命。军人殴斗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强身健体练练胆魄。我看你们有两个身手还不错，别急别急。”徐副领导一副悠然的神态对我们说。
我怔住了，乞丐也怔住了，我们不能鸡肠小肚没气量，经不得风雨。细可顾不得什么风度雅量，猴急得直嚷嚷：“十几个对三个耶，打不过的。”看着我们不动，他也就只能是焦虑和愤怒而已了。
被打得没还手之力的城里人捂着头退到了一边，后来干脆躲在了在一夫当关的孙猴子后面。孙猴子拉开了架势，说话的底气强装得似乎还有五六分，“逼人太甚，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关老爷不知哪弄来一块砖，扬起几下，又不敢往人身上砸，干脆把砖交给了左手，右手用力向砖头砍去，半块砖头应手而落。他在那里显露武功。
对方的兵们愣了愣，逼近猴子的几个兵也稍稍退了几步。
人多势众的那伙人片刻后又嚣张起来，又开始往前逼，并戏虐着他们，“厉害呀，你厉害，过来打老子呀”
“别逼人太甚，伤着了别怪我下手狠。”猴子反反复复就这几句话。关老爷又在对剩下的半块砖猛力砍着示威，可半块砖怎么也不着力，连砍几下也没砍断。
对峙了一会，那伙人也看出来对手不会有更大的作为，然后是一拥而上。自然，挣扎的只能是孙猴子，关老爷和城里人。在众多的拳脚下，城里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捂着头，孙猴子和关老爷勉强的回击，但也没有显示出应有的威力。
细嘴里发出的声音带着尖叫不知是什么词儿，能够理解的仅仅是焦急。
“妈拉巴子”骂着人的乞丐寻到了一只酒瓶，随着又一声“妈拉巴子”酒瓶向斗殴的人群飞去。“啪”的一声响，打架的人全都愣住了，随即做着同一件事情寻找酒瓶的来源。可寻找的结果是除了他们自己，周围的其他人都远远躲在几十米之外。狐疑不决的他们不知是否还继续进行着没有尽兴的殴打，这时，又一只酒瓶在他们中间炸开，他们才意识到有人在超距离的范围外向他们挑衅。随着为头的人一声喊，他们蜂拥着朝我们奔来。
我们寻找到了并不称心如意的武器，乞丐是两个空酒瓶，细拿着扫帚把，我随手拿的是一条板凳。
蜂拥的人终于站在了我们前面。他们愣愣地呆在那里，然后是纷纷的后退，看来，他们也怕拼命的。可他们畏缩不前的原因并不是我们，而是他们面前一支枪口徐副领导平静地用枪口对着他们。
走在后面的军官模样的人大模大样地登上楼梯，看到自己的手下竟然畏缩不前，“妈拉”才吐出俩字的他，突然用力地把没有说完的话使劲吞回了肚子。他怔了怔，用力一蹬腿，向徐副领导敬礼“报告领队。”话没说完，“啪啪”两个清脆的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滚，全体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