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独立营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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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被百姓活捉

我们到者浪的目的是收购粮食,估计危险不大,只是现在到处是饥荒,粮食不好弄。因此,我们还是带上了步枪,按王大麻子的说法抢也得抢一些回来,总不能让弟兄们饿死。

者浪没有千张军队驻军,但仍然可能遇到千张军队的巡逻队,因此这一行程仍需格外谨慎。

几个马帮兄弟加上狗尾巴和蚂蚱是我这次出门的基干力量。

也不算太远,夜里出发,下午我们悄悄进了者浪镇。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无精打采,面黄肌瘦。几个穿着破袍子的萎萎顿顿的中年男人在一个破旧的酒店里围着一碟花生米喝着谷酒,畏怯的目光不时向我们瞟来,似乎我们的出现对他们的那碟花生米和半壶劣酒构成了威胁。

也难怪,馋嘴正愣愣地瞪着那碟花生米,那馋样真让我担心他会做出鲁莽的动作。

我尽量摆出爷们的架势,拿出一把国币随手摔在桌上,提起嗓子说:“掌柜的,给爷来壶好酒几个好菜。”

我们在脏兮兮的凳子上坐下。那掌柜模样的人来呆呆地立在那里,似乎是疑惑又似乎是胆怯,愣愣地看着我们。

我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于是又用商人的口吻说:“你们这破地方有啥货物好贩的?有没有大铺子啊?”

店老板和那几个喝酒的客人更加显得有些紧张,疑虑和恐惧。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笑,一身破烂儿的还背着几杆步枪这算是什么人?还摆谱做什么爷们阔佬,只怕会让人把我们当成是土匪。

我立即变了说话的腔调,用我认为最和善的口吻弥补刚才的过错,“老板,我们弟兄几个路过宝地,想在这里买点粮食,不知哪里有卖?”

呆着的老板好像清醒了过来,答非所问地连声说:“好说,好说。请坐,请坐。”然后进去给我们打理酒菜去了。

几个喝酒的客人匆匆地把剩下得可怜的几粒花生米塞进了嘴里,匆匆忙忙,其实是慌慌张张离开了酒店。我们理解他们,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对生人,特别是带枪的生人怀有戒备心理是基本的保命策略。

这地方真没什么好酒,也没什么好菜,但饥饿的我们吃得香甜。

炮子鬼被一大口熟红薯噎得就要濒死的样子。馋嘴满嘴的食物胀得腮帮子鼓鼓的还在往嘴里塞东西。蚂蚱“咕噜”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他是个老酒鬼无疑,只是我是第一次看到他喝酒我们没有喝酒的机会。马蹄子两只大眼一眨不眨的直愣愣地瞪着前面,似乎也被噎得喘不过气来,我正想奚落他几句,突然我感觉不对,狗尾巴,蚂蚱也直愣愣地瞪着门外。

我急忙拧过头去看门口。几十个拿着锄头、木棍、菜刀、鸟铳的乡民拥在门口,几个妇女有的手里竟然握着的是扫帚锅铲,他们愤怒的神态让我打了个激灵。

我们被一群乡民活捉了。没有反抗,其实也来不及反抗。

我们不想对着同胞开枪,身高马大的马蹄子和狗尾巴也没有逃脱,我们全部被绑在镇子前面砂坪的大树下。

乱哄哄的人说着乱哄哄的主意,最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说的算是最终的结论:示众三天,然后把我们处死。

我们都受了伤,乡民们在酒店里把我们暴打了一顿,鼻青脸肿是我们每个人容貌。

蚂蚱已是奄奄一息,无力地垂拉在绑捆的绳索上。

我也受了伤,经过无数次战斗都毫发未损的我脑袋差点被开了瓢。我是被一个妇女用锅铲砸的。我只记得她用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我,我的眼前一只巨大的锅铲向我砸来接着是头上剧烈的疼痛,然后是一片漆黑几十年后我都记得那双眼睛,不过不是因为仇恨,而是那段记忆,一段这辈子不可能忘记的记忆。

砂坪里围着好几百人或者更多后来我常常不由自主地回忆当时到底有多少人围观和奚落、唾骂,甚至打过我们,但总是不能确定一个大体的数字,也许几百,也许几千。

喧哗的场面充满愤怒、兴奋和自豪。

出于对奸细的仇恨,我们被他们武断地定论为奸细人证是我们第一次参加千张军队清剿时和我们一起挑战利品的民夫,物证是我们身上的服装。

我们解释,不停的解释,但毫无疑义,我们的话都被他们愤怒地用怒斥、唾液、石头、耳光打断。

要不是因为我们还有用,需要苟延三天残喘到大后天的午时三刻才处死的话,我不敢相信我们能活得过十分钟。

他们说,主要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宋爷说,他们不急于处死我们的原因是等周围几十里甚至百里外的乡民都来看看奸细的下场。

我想,更主要的原因是那些捕捉我们的人希望更多的人看看他们的成就吧?因为那些人一直就在那里接受从远处赶来的乡民的恭维和称颂。今天,他们成了方圆上百里的英雄。

熙熙攘攘赶来的人群络绎不绝,我们不停地接受一批批来自远乡村民的“朝拜”唾液和耳光。

我们没有食物和水,没有人会同情,也没人敢同情奸细。

饥渴、疼痛、极度的疲惫,我们渴望能让我们蜷缩在地上,但我们一直就紧紧的被绑捆在树上。

我看到几个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来以为来了些希望,可她们没有提议给我们吃和喝,而是给我们一种从头到脚的冰凉的冷颤,“这种人该千刀万剐。”

漫长的时间,漫长的煎熬,我们从绝望慢慢变成漠然,饥饿、干渴、疼痛都已经麻木。

“咚咚锵,咚咚锵”的声音由远而近,那是农家做红白喜事时用的乐队。

我想,这是为我们送葬来了吧?我突然笑了起来,死人第一次听到过为自己送葬的鼓乐。我们真够奢华,竟然有这么一大群人给我们送葬,喧闹的锣鼓声预示着场面将是十分壮观。

锣鼓声越来越近,这时我才意识到那不是为了我们,而是在迎接一个很有身份的人。

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宋爷卑谦地陪着个老头走在队伍的前面朝我们走来。那老头穿着一身长褂,戴着一顶满清和民国初年的圆帽,红色的顶子不是宝石而是布质的,当然也没有脑后的长辫子,更没有什么花翎。

那是个本地或附近的名士或乡绅无疑。

那个上了年纪的名士或乡绅不知赶了多少路,疲惫不堪的神态并没有让他忘记此行的目的,他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来到我们前面,一脸痛惜的表情和温婉的语气并没有让我感到亲切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