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建安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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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其一曰:“穷达难预图,祸福信亦然。虞舜不逢尧,耕耘处中田。太公不遭文,渔钓终渭川。不见鲁孔丘,穷困陈蔡间。周公下白屋,天下称其贤。”

其二曰:“鸳鸯自朋亲,不若比翼连。他人虽同盟,骨肉天性然。周公穆康叔,管蔡则流言。子臧让千乘,季札慕其贤。”

此诗第一首是说人生穷达祸福难以预料,但如执政者能像周公那样求贤若渴,有才德的人就不会终久穷困。“穷达”指政治上失意或得志是难以预料。“虞舜”二句是说远古时期的帝王,相传舜为君之前,曾在骊山耕田,当时帝尧寻求王位继承人,四方部落首领均荐举舜,尧经过考察,以为舜是贤德人才,遂将帝位禅让给他。虞舜若不遇尧帝,一生只能耕于田。作者在本篇中,也暗喻自己怀才不遇,不被重用的悲哀。他在自试表中说:“今臣志马驹之微功,窃自惟度,终无伯乐荐国之举,是以于悒而窃自痛者也。”表述希望得到朝廷的重用。

“太公两句”《史记·齐太公世家》说,周西伯即周文王,外出打猎,在渭水边遇见太公望,名吕尚,亦称姜子牙。经过一番了解,便带他同归,立他为师,吕尚辅佐文王、武王灭商,建立周王朝。此前,姜尚虽贤,但一直穷困不见于世。常钓垂于渭水之滨,文王不知其大贤,说“吾太公望子久矣!”因号尚为太公望,其子武王尊他为师尚父。这个典故从正面说明贤士旦有幸会明君,才能建功立业。

“不见鲁孔丘”二句,则是从反面说明其道理,说孔子未遇到明君,被穷困的故事。据《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周游列国,到了陈蔡两国之间,楚国派人来聘孔子,被陈蔡大夫所忌,而发兵围困他。孔子绝粮,弟子们饿得都起不来了。正反两面佐证了不能预料自己命运的道理。结尾两句则是赞美周公卓识人才,礼贤下士,尊重人才的道理。

此诗第二首作者继续以典故抒写骨肉之间应相亲相爱,不应当散布流言蜚语使骨肉相离。“鸳鸯”,鸟名,雌雄配偶不离,常用比作夫妻,此处喻指朋友相亲。“比翼”指成双对,并翅而飞,以鸟喻指亲朋。“同盟”,朋友立誓定约,以期友好不变,“骨肉”指兄弟家人之间,相亲相爱乃属天性,犹言乃天生成的。

“周公”、“管蔡”二句,周公即周公旦。“康叔”乃周武王弟,初封康故曰康叔。“管蔡”乃管叔,蔡叔二人皆为周武王之弟。武王灭纣后,管叔封于管(今河南郑州);蔡叔封于今河南上蔡。名字前者皆为封号。“流言”指管蔡父王死后,成王年幼,乃由周公旦摄政,管蔡二人不服,乃散布流言,说“周公将不利于成王,”并与商纣王之子武庚一同叛乱。周公奉成王之命征纣,叛乱被平定,管叔被杀,蔡叔被流放。

“子臧”、“季札”二句,二者皆为人名。子臧春秋时代曹国公子,《史记。吴太伯世家》载,曹寅公死后,曹国人以曹成公不义,要立臧为君,子臧不愿意,因而逃亡宋国。季札乃吴王寿孟的小儿子。长子诸樊要让位给季札,而他坚决不接受,并说:“我季札虽然不才,但甘愿效法曹国的子臧,以免失节。”

曹植在此诗中,反复强调兄弟之间应当亲密无间。并以历史典故表明自己对兄长情深意真,不存疑心,进一步表明要兄弟和睦相处,其目的针对文帝对他的猜疑是显而易见的。此诗善于运用历史典故,用对比的手法表明心迹,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和欣赏价值。

号则六易居实三迁

连遇瘠土衣食不堪

黄初七年二月(公元226年),魏文帝曹丕病逝于洛阳,其子曹叡继位,是为魏明帝。他当政后,对身为嫡亲叔父的曹植,在人身攻击、伤害方面,虽较其父曹丕有所减缓,但在猜忌、压迫方面,仍无根本的改变,曹植仍处于精神孤寂痛苦、心怀忧思畏讥、报国无门之恨中。从本回起,选择明帝当政后,曹植的若干诗赋着作供欣赏。

本回题目是曹植《吁嗟篇》中内容,大约作于明帝太和三年之际。曹植传中说他:“十一年中三徙都”、“号则六易,居实三迁,连遇瘠土,衣食不继。”此诗即是抒发他的这种无根漂泊之痛。

其原文如下:“吁嗟此转蓬,居世何独然。长去本根逝,宿夜无休闲。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卒遇回风起,吹我入云间。自谓终天路,忽然下沉渊。惊飚接我出,故归彼中田。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宕宕当何依,忽亡而复存。飘飖周八泽,连翩历五山。流转无恒处,谁知吾苦艰。愿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糜灭岂不痛,愿与株荄连。”

“吁嗟”二字为忧叹之词,属于乐府相和歌清调曲。“转蓬”飞转的蓬草,花似柳絮,遇风则飞。意指可叹我这飞蓬草“居世”,活着如此之难,永远离根而飞,从早到晚不休闲。明帝不许诸王入朝,骨肉之间等于生离就是死别,所以有“长去本根”的痛苦。“陌”指东西方向的田间小道,“阡”南北方向的小道。“回风”即旋风,把我吹入云间。“飘摇”翻飞不定,“八泽”古代的八大湖泽,“五山”指五岳,流连漂泊无定所。篇末几句是说,宁愿“野火燔”毁灭,也不能忍受兄弟之间永别的痛苦。

此诗全篇以飞蓬为喻,处处写飞蓬,又处处是作者写自己,形象具体而生动。最后两句“草随火灭,愿与根连”反衬出了转蓬去根之痛,真是千秋绝唱。毫不夸大地说,在中国文学史上像曹植这样,展示一个失意内心世界的诗人,此前也只有屈原一人。

仰面迎北风怀念魏都城

日月周而复秋冬与夏春

《朔风》这首诗写在明帝太和元年,被徙封浚仪(今河南开封北)两年后又回雍丘(即河南杞县)。曹植本是多感的人,这次的变迁,免不了又引起一番新的伤感。此诗除悲叹“转蓬”的生活外,又怀念远人,伤悼逝者。怨忠诚不被明帝所理解,怨闲居,怀抱利器而无可施展。原文如下:

“仰彼朔风,用怀魏都。愿骋代马,悠忽北徂。凯风永志,思彼蛮方。愿随越鸟,翻飞南翔。四气代谢,悬景运周。别如俯仰,脱若三秋。昔我初迁,朱华未希。今我旋止,素雪云飞。俯降千仞,仰登天阻。风飘蓬飞,载离寒暑。千仞易陟,天阻可越;昔我同胞,今永乖别。子好芳草,岂忘尔贻?繁华将茂,秋霜悴之。君不垂眷,岂云其诚?秋兰可喻,桂树冬荣。弦歌荡思,谁与销忧。临川慕思,何为泛舟?岂无和乐?游非我邻。谁忘汛舟?愧无榜人。”

“朔风”北风,“魏都”指曹魏的故都邺城,后文帝迁都洛阳,邺同为魏国的皇都。“代马”指代郡所产的马,(在今山西境内)。“悠忽”指迅急前往。“凯风”南风,“蛮方”指吴国,愿随着越鸟,飞向南方。(这里曹植有自试的意思)“四气”指四季代谢,气候依次交替。日月运行周而复始。“三秋”并不是说止一季,“初迁”指开始奉命迁到浚仪。“生华未希”指春天的花木还未凋谢,而今我又被迁至雍丘,已是雪花满天了。涉千仞深谷,登高山险阻。“同胞”指我的最亲近的人,如今永远别离。下面两句,“尔”指明帝,“芳草”指自己比喻忠诚皇帝之心永不会改变。“繁华”指百花比做君子。“秋霜”比做小人,忠诚的人都被他们中伤。

后面的十句,“秋兰可喻,桂树多荣。”是说我对国家的忠心可以用兰桂相比,兰永远不改其芳,桂也永远不变其荣。“荡思”即忧思,谁能为我“泛舟”解除其忧愁。“和乐”指弦歌,虽然和我一起歌唱,但这些人并不都是我的同志。最末两句“临川”是说自己是不自由的人。“汛舟”,不过是空想,发发牢骚说说而已。多方磨难,曹植已看破红尘。抒情抒志,情感深挚,读来给人以感伤悲哀之美!

吾孤高不合群

离友无人相投

此赋乃曹植《闲居赋》的主旨思想,虽写无事春游,实乃喻政治上的闲置无为。创作时间大约在魏明帝太和五年(公元231年冬)应诏朝会至第二年春返封地前,从“阳春”、“绿波”等句,应是初春之时。

《闲居赋》的原文是:

“何吾人之介特,去朋匹而无俦。出靡时以娱志,入无乐以销忧。何岁月之若骛,复民生之无常。

感阳春之发节,聊轻驾之远翔。登高丘以延企,时薄暮而起雨。仰归云以载奔,遇兰蕙之长圃。冀芬芳之可服,结春蘅以延伫。入虚廊之闲馆,步生风之高芜。践密迩之修除,即蔽景之玄宇。翡翠翔于南枝,玄鹤鸣于北野。青鱼跃于东沼,白鸟戏于西渚。遂乃背通谷,对渌波,藉文茵,翳春华。丹谷更驰,羽骑相过。”

本赋的开篇以6句开头。开头的6句意思是,“介特”、“无俦”两句,前者是说我这人非常孤高不合群,后句是离朋友没有一个伴侣。平时没有机会散心,回家“无乐”事解忧,“岁月”流逝有如此之快,悲叹人的寿命如此的短暂“无常”。开篇就有一股使人悲怆的气息。

“感阳春”赶上了阳春的时节,驾上轻车去远游,登上高山以远眺,“时薄暮”直到黄昏了才回走。

“仰归云”,是写远游观看的景色。云彩飞得如奔驰,我从兰花园内经过,想把芳香的花草结为服饰,(春蘅香草的一种)我在那里伫立良久。象征的手法,以此比喻,表达对高洁志操的向往和追求。

“入虚廓”写的是走进幽深的宫宇。空阔的长廊风嗖嗖。寂静的长廊,避阳的深屋,一切冷寂、空阔景象,象征着自己被闲置,而不被用的落寞、寂空的情怀。曹植素怀大志,这正象他在《求自试表》中所言:“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其意相同,但曹丕父子两代皇帝都未能满足他的心愿。

“翡翠”是一种鸟的名字,嘴长而直,有蓝色和绿色的羽毛,飞翔在南枝。“玄鹤”指黑色的鹤,长鸣于北野。鱼儿在东边的水中跳跃。“渚”水中的小洲,白鸟在两边的岛子上戏耍……。对鸟儿、鱼儿的描写颇为传神,活灵活现,以鱼鸟自由欢快,无拘无束之乐,反衬自己人生的不自由,志不得伸,意不得展拘促,悲哀,愈益显出自己闲居活动空间的逼仄可怜。朝诏会在京百无聊赖,外出游观的描写,表述自己政治上遭受冷遇,拟比禽鱼的活动自由,虽为王侯,实为囚徒的生活。

最末的“通谷”又称太谷关。《洛阳纪》中有:“洛阳城南50里有太谷,旧名曰通谷”。是说,离开通谷关口,面朝清澈的“绿波”、“文茵”,指车上的虎皮坐褥铺垫好,朱漆的车轮称“丹谷”,便转动起来,遮以春天的花簇,在羽林骑士的伴随下相随奔走。

“羽林骑士”,实乃帝王的护维兵。魏帝派羽林军从曹植而游,明显是为了监视其行动,更加触发了他的孤寂。正像戏剧中《四郎探母》,铁镜公主唱到:“芍药开,牡丹放,花红一片,艳阳天,春光好……”而陈思王却愁锁眉间,无心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