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何以秦梦自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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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清风轻语

????我叫清风。清风的清,清风的风。

????清风这个名字,来源于我的第一任主人,只因他的名字就是清风。

????和每一把剑的诞生一样,我来自那个火与水的世界。人们说,那些在烈火中承受九百九十九次锤炼的剑胚,才有可能成为一把稀世利刃,很可惜,我并不是那样的一把剑,只因为那个本想成就我的人,中途逝世了。

????他是个很有名望的人,这一点从最后来看望他的人数便看得出来。在他离去前躺在床上的日子里,来过很多大夫,只不过没有人能医好他。他们完全看不出病情,因为他没有伤痕。

????他疯了,在他逝世的前一天。那天来了最后一个大夫,或者说,是巫师。巫师说他的灵魂没了,没了灵魂的人,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罢了。如同巫师所说的一样,他在床上自言自语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他吃不下饭,只知道说啊说啊,喉咙嘶哑也要说,堵住嘴也要说,直到他瞪着眼,空张着嘴,四肢僵硬泛冷——他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说出话的。

????人们叹息,为一个铸剑大师的离去感到惋惜,他们匆匆下葬了他。然后,各奔东西。没有人在意他的死,也没有人要去调查,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死。除了我,因为我是唯一看到全过程的“人”。他一直重复的话语,只是两个字。“清风”——清风的清,清风的风。他说他听见了清风的悲鸣,每一次锤炼,都是一次悲鸣。他一共锤炼了一零一次,也就是一零一次悲鸣,一声强过一声。他死了,死于清风的悲鸣。他的死因,我是知道的,但是我说不出来。况且这个世上,会铸剑的人繁如牛鬓,少了他,还有别人。

????在这样的乱世中,一个人的性命,也不过一缕清风。

????他是没有积蓄的,因为他把铸剑得来的钱,全部分给了穷人。他是个好人,生前如此,死后也如此。他的铺子给了别人,他的铸剑工具给了别人,还有他临死前悉心铸造的我,也被别人一并拿了去。

????我是上好的练剑材料,新的铸剑师这么说。他将我投入烈火,于是久久不曾响起的,冶炼的声音,又一次来了,当然,一同响起的,还有清风的悲鸣。

????他死了,在第二零一声的时候,死于心脏的骤然破裂。

????短短时间里,两位铸剑师的死已经引起了人们的警觉。他们注意到了两位铸剑师死去的共同之处——他们都在铸同一个剑胚。

????“此物有邪!”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这么说,然后就传开了。一开始还有人颇为不信,只是后来,说得人多了,竟由不得他们不信了。“毁了它!”有人叫嚷着,呼吁周围的人去砸了我,只是没有人敢去这么做,甚至都不敢接近我,仅仅因为那莫须有的“邪。”他们将我封在这里,似乎要让我被时间磨灭,只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没有实现,我还是重见天日了。

????他还是一位铸剑师,一个贪心的人。他偷偷将我取了出来,只因我是上好的练剑材料。他请人做了七天的法事,便迫不及待地将我投入了烈火之中。三百次,只是三百次,他就已经到了极限,那个时候他已经精神憔悴了。他放弃了继续锤炼,将我投入了冷水之中。在那刺骨的严寒中,我成形了,却不是他们口中的绝世利刃,只是一把泛着淡淡青色的,轻轻的剑。他以一把普通的剑的价格将我卖了出去,卖给了一个普通的云游剑客。那个剑客,便是我的第一任主人,或者说,是我成剑后的第一任主人。

????他叫清风,清风的清,清风的风。一个普通的云游剑客。他的上一把剑断了,在一场决斗中,他也就败了。从此他的名望如同秋风落叶,变得一文不值了。

????在这样的乱世中,一个人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一缕清风。

????清风是知道我的故事的,但他依旧选择了我,或许因为他自己与我很像吧。他出生后便没有见过他的爹娘,自小便是跟师傅在一起。只可惜他的师傅早早便病逝了,只留下了一把冰冷的剑陪他闯荡江湖。

????他本是不在意名望的,一个剑客所有的,本就是孤独和剑,兴许还有点酒。但那件事过后,他突然明白,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是薄弱了些。

????当你有了理想并为之奋斗的时候,荆棘都会为你让道。

????果不其然,他凭借精湛的剑术,在楚国——一个剑技与巫术并存的地方,重新赢回了自己的声望,并有了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家庭,还有一个女儿。

????那段时间似乎是他最开心的日子,连我这把没有感情的冰冷武器竟也感觉到了他的心情。可惜好景不长,那个楚国的君王,对他并不信任,于是采取了各种阴谋手段,终于是逼死了他。他死了,他的夫人一并去了,只留下了女儿,一个仅有十二岁的女儿。她本是可以在这个年纪扑到父母怀里撒娇的,她本是可以去学她的舞蹈,她的琴瑟,她本是可以如同一个翩翩才女一样另人惊叹。但一切都没了,为了那个家族,为了他唯一留下的东西,她毅然决然地拿起了我,只为了赢回家族的荣誉。

????在这样的乱世中,一个人的命运,也不过是一缕清风。

????我是没有朋友的,或者说我的朋友都已经死了,只因为我的主人都是以生命为代价去舞剑,我的朋友便随他主人的失败,一并奔赴了死亡。只不过每一次相碰,他们对我的评价却是大同小异。

????听见吗?清风的悲鸣又重了些,倒像是,轻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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