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秀女们在内监们的带领下排排队跪着听了谁谁谁上记名,谁谁谁留牌……之后叩谢了皇恩,退出宫院后分别上了内务府的马车出了宫门,回了京中府邸。
谁也不知道那起子饰品丢失事件的后续,更不知那三位被被走的秀女经历了什么。所有曾经向往或者无奈踏入了皇宫的秀女们此刻都怀着同一种心情,激动、茫然、懵懂、期待……接下来三日,宫中将传旨决定她们今后的命运。
马车回到了钮祜禄府门口,苏宜尔哈一眼就看到了章佳氏正向这边张望,凌柱陪在她旁边。
苏宜尔哈只觉得心中一松,也顾不得踩着马凳下车,直接跳了下来,疾步跑向章佳氏,“额娘!”
“毓儿!”章佳氏眼含泪花地抱住她,“可想死额娘了!”
“额娘……”苏宜尔哈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将她当成了亲娘,将她的所在当成了家。
“别哭,别哭,回来就好……”章佳氏心疼地帮她拭去泪珠,“看着又瘦了些,脸色倒还好……”
凌柱在一旁咳了一声。
苏宜尔哈挂着泪珠朝他羞赧地笑了笑:“我好想你们……”
“嗯。”凌柱心中十分怜惜又不好表露出来,看了看身边木着一张脸的安敏,道:“进去吧,老太太天天担心你们,你姨娘也在等着你呢。”
老太太和几位姨娘正在正院大厅里等着,见了他们进来,等不及苏宜尔哈和安敏行完礼就问起选秀的情况。
苏宜尔哈大略将经过讲了一遍,又看了眼还在茫然中的安敏道:“安敏被撂了牌。”
老太太听了反倒舒了口气,“撂牌了也好,让你阿玛给她寻门好亲,省得进了豪门深宅里争熬……对了,你呢?”
“……留牌了。”
尽管有心理准备,章佳氏还是觉得眼前一黑,留牌,那就会指婚了?她的苏宜尔哈要被指给谁?!
凌柱忙扶住了她,沉声道:“你想让苏宜尔哈为你担心吗?”
这句话十分有效,章佳氏果然勉力提了精神,镇定了许多。“老太太您看——”
老太太思忖了许久,又重新打量了苏宜尔哈一番,缓缓点了下头道:“苏宜尔哈果然是个有福的,你还是尽快将她的嫁妆准备好吧。”其他的想太多也没用。
章佳氏喉咙哽着硬块点了点头,她好几年前就一直在准备苏宜尔哈的嫁妆了,只是她苦命的女儿就算嫁入宗室也不过一个格格的命啊,嫁妆就是备了再多又有什么用?也许她该将那些珠宝古董换成银票……
安敏这会儿才想起以她们的家世、以凌柱的官职,就是指婚给宗室地位也不会太高,说不定连个像样的婚礼都不能有。这么一想,她平衡了!阿玛说过要给她订门好亲,她只要睁大眼睛好好挑,说不定不用十年她也能挣个诰命当。
而且,自她陷害苏宜尔哈不成后心里一直害怕,不知为什么十拿九稳的事会出了漏,那些“赃物”又到了哪里去?想到苏宜尔哈说过宫里无论发生什么事皇上都会知道,她就胆战心惊,是不是有人知道她们干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在帮苏宜尔哈所以没有追究她们的错,是不是将来的某一天,这事儿还会被揭发出来?
她不敢闹,就算心里觉得再委屈。她怕她一闹,说不定她做的事就会被所有人知道,她怕她会连命都没了……
梅姨娘见安敏被撂了牌也没什么反应,心知以她的性格定是做了什么事才不敢闹,失望之余也不敢多说什么。不过……她勾起唇笑了,看着章佳氏和苏宜尔哈的眼神充满嘲讽,看你们母女得意,报应来了吧,最疼爱的女儿也要给人当妾了!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她们两个刚从宫里回来也要让她们回去梳洗休憩一下,晚上再一起用膳吧。”
留了凌柱和章佳氏两人在正厅里等消息,老太太抱着小毓淇回了桂院,其他人也各自散去。
苏宜尔哈被春雨和桂嬷嬷等人拥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先是泡了澡,洗了发,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后,才吃着秋实端来的莲叶粥,吃完了还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秋实知道我的口味,宫里的饭菜倒不难吃,就是吃不惯。”
秋实红了脸,直傻笑。这姑娘其实也不挑食,就是喜欢清淡原味的,热腾的饭菜。
“姑娘还不知道吧,”春雨说道,“您和大姑娘进宫选秀后太太给秋实和林山办喜事了,以后的要叫她林山家的了。”
苏宜尔哈这才发现秋实已做了妇人打扮,直看得秋实脸红得像秋天的秋果才笑眯眯地吩咐春雨去拿了副赤金头面、几匹锦布并二十两银子来,“算是我给你的喜礼。”
“谢谢姑娘。”秋实行了个大礼。
“值什么,你跟春雨自小在我身边伺候,多少苦乐我看着呢!”苏宜尔哈扶了她起来,“以后跟林山好好过,早点生个大胖小子,我就开心了。”
又看了看旁边的春雨,她的脸上也是一副为秋实开心的微笑表情,心中暗叹了声。她也发现了春雨改了少女打扮,便趁着秋实下去的功夫拉了她到一边细问了起来。
原来章佳氏也再三确认了她不愿嫁的心意,便为她想了个方法,先是透出话说春雨早先有跟李嬷嬷早逝的三儿子林岭有过口头亲,章佳氏现在要为秋实和春雨配人,秋实配了林山,春雨则梳起了发髻不愿另嫁他人……一时间知道的人都纷纷赞叹春雨坚贞。
章佳氏趁机将春雨送到了房山庄子里,征得林旺和李嬷嬷的同意,算是将春雨入了他家的门,以后春雨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在林山和林峰的儿子里挑一个继嗣……
“春雨,你以后改主意了就跟我说,我会给你想办法的。”苏宜尔哈认真的对春雨说道。春雨为人细心,做事敏俐,对苏宜尔哈的照顾更是尽心……苏宜尔哈不想看着她空抛如花年华,一辈子不能体会家庭和美之乐,但一想起她幼年的遭遇及古代女人低微的社会地位,又想成全她的愿望,实在矛盾。
春雨眼眶一润,低声道:“多谢姑娘为我考虑,奴婢已经下定决心了,这辈子就跟着姑娘了,姑娘好我自然好,姑娘不好我也陪着姑娘。”
这段时间桂嬷嬷狠抓了几个小丫环规矩的同时也给她补了很多皇亲宗室内宅生活的弯弯道道,原来她还有些犹疑,如今看来桂嬷嬷的眼光却是极准,姑娘果真要被指进宗室里去了,身边若没个明白人照看帮衬着可怎么过?
苏宜尔哈的性子她是明白的,明打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幌子,心却是极软,若不是欺得狠了是不会同人计较的,表面上疏淡守礼,内里却甚是舒懒,对身边人也好……
桂嬷嬷说过,这后宅斗争从来不是你不争别人就会放过你的,若是一味懵懂着过,被别人当了枪作了牺牲品也是有的,姑娘并不是多细心的人,她定要替姑娘多长眼睛,护好姑娘。
哎。苏宜尔哈无言了,这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