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根觉罗丹珠以为以完颜氏自私和短视得只看得到她与两个儿子的利益,对允祯的大业自然不会出太大的力甚至阳奉阴违,因为一旦事败,她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说,家族与富贵更将成为泡影。
她小看了完颜氏的嫉妒心和对权势的向往。
在苏宜尔哈的封后大典上,她看着身集万丈荣光的苏宜尔哈,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渴盼,如果那个人是她的话该有多好!她的爷,也曾得太上皇看重,是手握十几万大军的大将军王,她也曾距离后位很近……
她深深地嫉妒那个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们这些皇子福晋的女人,曾几何时,她只不过是一个亲王侧福晋,与她们这些皇子嫡福晋相比差的可不止一个“侧”字那么简单,她甚至不是继福晋。
回了府后,她没办法忘记苏宜尔哈身着凤袍凤冠的样子,夹杂着嫉妒羡慕郁闷不甘的情绪像把愈烧愈旺的野火堵在她胸口发泄不出来,令她坐卧不安。
伊尔根觉罗氏也高估了允祯对他的嫡妻完颜氏的看重程度,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将他的大计透露给他的妻妾知道。除了太贵人乌雅氏跟他一样心怀不甘,没人能了解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没人能了解他的雄心壮志。
完颜氏很安心地做她的郡王福晋,也许她将来也能做亲王福晋……但那又怎样呢,还是及不上钮祜禄苏宜尔哈,那个她打内心里嫉妒、羡慕、低看的女人。她只能找“同伴”说说几句,发泄内心的不忿。
她觉得跟她有共同语言的人只有廉郡王福晋(八福晋郭络罗氏)和惠郡王福晋(九福晋栋鄂氏)。
“……你们说她有什么了不起的,说是额亦都之后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钮祜禄家族的旁枝出来的,她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样子啊!?”坐下不到几分钟,她便忍不住噼噼啪啪地说了起来,一脸的不忿,不熟悉的还以为钮祜禄皇后对她做了什么呢。完了,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重重地将茶盏放在几上。
“自古将相本无种,今日王候明日也许成为阶下囚,昨日马前卒也可能建功封候,出身不高的皇后那也是皇后。皇后嘛,自然是高高在上的,难不成十四弟妹还想着她笑着跟你一块儿嗑瓜子聊天?!”
郭络罗氏懒懒地坐在椅上,精致的妆容透出一股子倦怠,这些年伴着渐渐淡出朝政的廉郡王,加上膝下无子,已经绝望的她也慢慢地敛了年青时的那股子傲气,不过傲骨还是在的。她实在看不起完颜氏的这番作态,虽说她也不是十分喜欢钮祜禄氏,但不能否认,母仪天下这个词她演绎得很完美。况且,她都已经是皇后了,完颜氏不敢当面讽刺却跑来这里说三道四,实在不是一个出身高贵体面的福晋能做出来的。
早听说有些人越老越有智慧,有些人却越老越昏聩,真不知是义忠郡王府的风水不好呢还是这种年老智昏会传染,一个乌雅氏已经够叫人吃惊了,偏生还有一个愈发不懂得掩饰的儿子和儿媳……唉!她都有些同情当今皇上了,碰上了这些极品,还得忍着敬着,够憋屈。
——对郭络罗氏来讲,没有儿子是最让她黯然伤心的事,可一个女人有了儿子不好好珍惜还处处为难……就很让她看不过眼了。
完颜氏像被噎了什么似的,说不出话来。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冒失地说出这些大不敬的话来,眼前这两人虽不至于去跟皇后告密,可在强大的皇权之下不见得能保持昔日的那点子风骨,世人都是趋炎附势的,何况他们这些皇家人,权势利益高于一切。
完颜氏想着跟皇后亲密到嗑瓜子聊天?栋鄂氏差点笑喷出来,忙拿着帕子掩了掩嘴:“我想十四弟妹是还没习惯吧!”原看着是个精明的,怎么变笨了,在八嫂面前说什么出身不好……廉郡王可就是被太上皇拿着这个明晃晃地绝了夺嫡之梦的。
郭络罗氏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不习惯的,从前钮祜禄氏虽只是侧福晋,可也是太上皇亲指,是雍亲王侧福晋,位阶也不比她一个贝子福晋差。老十四和完颜氏就是自我感觉太好了!
想起前段时间知道德妃乌雅氏被贬的真相时,她心中惊愕之状实在难以描绘,一生求子不得的她无法想像世间会有这样的母亲存在。也就是从胤禩(在她心中,八爷的名字永远是胤禩,才不是允禩)口中知道了这么一件密辛之后,她更加对胤禩没有得到皇位有了释怀。
这些年,她更能理解当初良妃为了胤禩绝食病死的心,更能理解胤禩面对为自己而死的额娘的那份悲痛、自责及对康熙说不出口怨怼……为了那张龙椅,他们已失去太多,虽然有些晚了,但他们没必要将余生也一起耗费掉。
她还没有骄傲到认为除了自己,所有的女人都配不上那皇后之位,既然谁都有可能,为什么就不能是钮祜禄氏呢?想想,是她总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好。
“我倒没想到八嫂和九嫂是越发地贤良了。”完颜氏收拾自己的失态,捏了块水果点心吃起来,不软不硬了讽了她们一句。
郭络罗氏自五十五年九月胤禩大病一场后一反昔日的善妒,对康熙指给胤禩的两位格格也不再像往日般抗拒,竟轻轻易易地让她们进了门,倒是给京中贵妇添了许多话说。像完颜氏就认为她让新人进门不过是为了压制给八爷诞下唯一子女弘旺跟昭茹的张、毛二位格格,传言八贝勒病中为了儿女计有意抬她们为侧福晋……她却不知,正是因这场病,胤禩与郭络罗氏的心态才开始有了转变,俩人的感情才算是真正到了后世网络小说中描述的和睦融洽,以前再怎么相互敬重,毕竟掺杂了别的东西,不过都隐忍不说而已。
栋鄂氏则因唯一的女儿婉婷指给了正蓝旗都统赵子俊的儿子三等侍卫赵世扬,刚刚完了婚心情格外地好,对惠郡王府内的那些莺莺燕燕更是不愿去理睬,一心过着自己的自在日子。
“哎,十四弟妹怎可如此贬低自己,你在咱们这些妯娌里可是贤惠得出了名的,瞧瞧你们府里,十四爷可算是雨露均沾了。”
郭络罗氏不客气地?了回去,现在她可懒得跟这些居心不良的应酬,都不打算往那权利中心凑热闹了还不兴人过清净日子呀。
完颜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承认不是,不承认更不是,谁都知道义忠郡王府的内眷呈三足鼎立之势,她对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是欲除之而后快只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而已,哪里是什么贤良容人啊。被人这么明晃晃地刺着心头痛实在令她无法再客套下去,冷冷道:“我可没有八嫂手段高明,能让廉郡王千般爱万般护的,连太上皇的旨意都敢不放在眼里。”
这是直指胤禩为她忤逆皇父了!虽说以前他也确实是默认了她在皇宫中的闹腾推拒了太上皇多次指婚,可太上皇能在不高兴的时候才说不出并不代表郭络罗氏容忍别人当她的面直指出来!
完颜氏也知道话说得绝了,想告辞离去,动作却没郭络罗氏快。
郭络罗氏直接唤了管家来,“叫上几个婆子护送完颜福晋回去,告诉义忠郡王,完颜福晋嘴巴长了泡子,话没说利索还是不要放出来膈应人了!”
栋鄂氏没想到说着说着竟到了这地步,她想起允禟前些天的交代,瞥了八福晋一眼笑道:“叨扰八嫂这么久了,我也该回去了,不如我顺路送送十四弟妹吧。”
“那好,改天有空再请你过来坐。”
这话气得完颜氏差点一个倒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跟直接赶人有什么区别?!她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当下等也不等栋鄂氏,突自转身走了。心里直念着:好你个廉郡王福晋,以为你还是惟前那个威风八面的八福晋吗,等着瞧!
栋鄂氏无奈地看着郭络罗氏:“八嫂,怎么不忍她一点?”
“再跟她说下去我怕会拿斧头劈她。”郭络罗氏淡淡地说,“她是越来越忘形了,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你也别跟她走太近,当今可不是个能容忍的,知道‘共叔段’么?”允禟跟她是表兄妹又是叔嫂关系,两府又向来亲密,不然她不会这么直接提醒栋鄂氏。
“放心吧,我们爷心里有数。”栋鄂氏不提自己却说允禟,郭络罗是个聪明的一只便知里面另有文章,便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两人又谈了一会子话后栋鄂氏便告辞回去。
晚间,郭络罗氏跟廉郡王说起此事时,他顿了顿,只说了一句:“这样也好。”他也不想再作困兽之斗了,当今摄政的这几年对于吏治可谓是大刀利斧,手段干脆利落不说,还张驰有度,竟没在朝上引起什么大的波澜,可见其精熟的治国手腕了。而那些纠缠不休想拥着他与新皇对抗以保自身利益的官员他如今却还割除不掉……
就跟三哥一样,伏首称臣吧,当个闲王也不错。
从此,廉郡王府跟义忠郡王府两家表面上没什么,女眷却再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