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在眼眶沁出,身体在发僵,这一步开始犹豫,一生的女人。脚慢慢在放下,而他彻底疯狂,一字字揪心的炸响,“晔儿不再是你的儿子。”脚终于落地,一步一步开始急快,步子不敢停,一路走在长廊,漫无目的。心里只是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逃走,一定要逃离,因为没有办法再承受。身后繁沓脚步声响起,长廊的侍从女婢跪地齐声高呼,“皇上——”
我转头,身后士兵簇拥着慕容俊大步而来,慕容垂在他身后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再走。而他大步朝我接近,脸上近似寒冰。
天空澄清而遥远,长廊两旁往昔浓荫蔽日的树已经秃顶,成串成堆的花也早就不见了影迹,地上连叶子也不可见。我伫立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想他会做什么,直接把我扛到大殿?
他走到我面前,良久只有一句:“本王实在不知错了什么,可是好像全都是本王的错。”话完便起步率了众人离开。我久久伫立在一旁,看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似刀绞。
一直以为自己做不到,随时随地会心软。可是,我竟然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的视线里走过来一个人,挺拔的身体,一步一步仿佛像极了他,心里顿时激动,踉跄着步子迎了上去。
慕容垂叫了声,“皇嫂。”
我骇然止步。
他说,“垂之所以踅回,是想告诉皇嫂,之所以在蓟称帝,而没有定都邺城,是因为邺城刚刚拿下,时局不太稳,皇兄等平定了所有地方,一定会迁往邺城。同时,皇兄刚才在大殿已经宣布暂不宣后,皇嫂,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你再错过,也许会是永远错过。”
暂不宣后,慕容俊,始终狠不下心?
慕容垂看着我的双眼,若有所思,顿了好一会,才劝道,“皇嫂,在皇兄心里,你是他唯一的后。你这样对他会不会无情了些?毕竟军粮以及那些事,皇兄通通不知情——”我凄凉打断他,“可是人人都为他而死,他想要踏平晋,这也是真的。或许那一天他屠城父兄因他而死,我就应该自尽去随了他们。慕容垂,我是汉女,倘若真的做了他的皇后,那才是真正的被天下人唾骂,慕容垂,我没有办法做到——没有办法给全天下汉人唾骂。”
他缄默,良久才静静说,“垂知道。”顿了顿,他低叹了口气,“可是皇兄以为是冉闵的事你恼了他,所以刚才同样下令,要去祭奠冉闵,并且追封,皇嫂,皇兄已经退了一步,他实在已经无路可退。希望你三思。”
是的,他在退。暂不封后,祭奠追封冉闵。可是这又能怎样,就算退一千步,死了的人还是死了,不可能因为他的虚情假意而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