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大堆的血在涌出,拼了全力还在说,“夏一,记住,你是我们全家最疼的妹妹——妹妹——”最后两个字勾着长长的尾音,而他握剑的手重重打落,坐在椅子上,仿佛地府的厉鬼睁着恐怖的眼,阴冷地盯着我。
我抬头,视线在空中与慕容俊碰撞。
慕容俊眼中也是泛泪,却在对我摇头。我大力地将手从他手心抽回,四哥还是呆坐在一旁,在笑,眼泪却在掉泪,涛涛不绝,“这样也好,反正活着也是痛苦。”我流泪,挪着膝盖朝那死去的人跪过去。四哥笑的大声,眼泪泛滥成灾,“我原以为,他说的见到夏一就会自尽。他说见到妹妹活着平安,就能心满意足去死,我以为只是随便说说,只是未曾想——真的好傻,这个傻子。”
我无声淌泪,双膝挪到大哥椅子前,仰起脸,对上那张没有生气的脸。他脸上泪痕犹在,嘴角的鲜血已经凝固,那抹凄厉的笑僵滞在唇边,如同黄泉的曼陀花盛开在血海。那样的五官,那样的容貌,勾出眼中大片大片的水泽。
小时候,大哥会跪在地上,当马给我骑,再大些,四个哥哥会一起拿起木剑比武,而我在一旁加油助威。比完剑哥哥们会一起带我上街,去买冰糖葫芦,而我被他们围在中间,左右上下,都堵着一个,透着人墙看街边的人潮穿梭,然后在冰糖葫芦的摊子前买下几大串。回家的时候,还是被堵在中间,虽然会抱怨,可是心里却是幸福溢满,因为他们最疼我,最宠我,他们把我捧在手心,呵护备至。
十三岁那年,他们喝酒时,我不小心喝了杯,从此偷喝上瘾,酒量一天比一天高。最后父亲终于发现,却是来不及,他在院子里拿着厚厚的尺子,在哥哥手心抽,他们手心里都是血痕,狰狞的刺痛双眼,我站在一旁,默默掉泪,用袖子擦红擦肿了双眼。父亲最后训到我头上,他吼,“女孩子喝什么酒,当心找不到婆家。”
大哥弱弱地驳了父亲,“找不到,咱们哥几个养她一辈子。”
父亲耳尖听到了,怒喝,“你说什么,你再跟我说一次?”大哥不敢再出声,父亲又拿起尺子,对准他的手心打下,他手心皮开肉绽,血流如注,我着实忍不住,嚎啕大哭地跪到父亲脚下。父亲心疼我,这才收了尺,愤愤地转身走。而大哥用流着血的手,抹到我眼角,忍疼在笑,“瞧,我妹妹为我哭了,我们家夏一为大哥一个人哭鼻子了……”
…………
眼泪滴滴在落下。
身后的慕容俊声音哀戚地叫着,“夏一。”而我不闻不问,眼前只有这张脸,眼里只有这个已经死了的人。
那么多的过往,那么多的快乐。快乐到我永生只想留在童年,永生的只想做他们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