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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穆吉克·拉吉·安纳德

穆吉克·拉吉·安纳德,1905年出生于印度北部的白沙瓦城,父亲本是铜匠,后来成为一名军人,母亲是一个农民的女儿。安纳德于1925年在旁遮普大学毕业后,去英国研究哲学、文学和艺术,1929年获哲学博士学位。最初,他从事文艺理论研究工作,后来开始创作。1936年,安纳德同普列姆·昌德等创建了印度进步作家协会。1937年他作为一名记者到西班牙,写了许多反法西斯的政论。1948年,他访问了一些社会主义国家。印度独立后,他积极从事世界和平运动,1953年,获得世界和平理事会颁发的国际和平奖金。

对安纳德思想和创作起重大影响的因素有三:

一是少年时期的生活。他在少年时代,随着父亲所在军队的流动而辗转各地,有机会接触印度社会的下层人民,如工人、游民、农民、军人等,了解他们的悲惨命运,逐步看清了殖民主义残酷统治的罪恶,这为他后来的创作奠定了生活基础。后来,安纳德在谈到他的创作时曾这样说:“我最熟悉的世界,是那块游民、农民、士兵和劳动人民的小天地。”因而,在他的创作中,大都取材于下层人民的生活。

二是在英国学习和生活期间,他结识了包括拉尔夫·福克斯(1900~1937)在内的许多进步作家。在他们的影响下,他曾研究过马克思文艺理论,为他的现实主义创作提供了理论根据。

三是受高尔基创作的影响。他说,高尔基是一位不仅用文字,而且用整个生命为革命而斗争的作家。他接受高尔基的影响,特别注视印度社会下层人民的生活,怀着对自己民族和人民的深厚情感,努力表现他们的痛苦、挣扎和斗争。

安纳德是一位创作十分丰富的作家。30年代,他写的著名作品有《不可接触的贱民》(1935)、《苦力》(1936)和《两叶一芽》(1936)。40年代,他写了三部曲:《村庄》(1939)、《越过黑水》(1940)和《剑与镰》(1942),这三部作品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为背景,通过一个农民的故事,反映了印度民族的觉醒。1945年创作的长篇小说《伟大的心》,反映了手工艺匠的不幸遭遇。50年代以后:他写了长篇小说《七个夏天》(1951)、《一个印度王子的私生活》(1953)、《道路》(1960)等。此外,他还写了许多优秀的短篇小说。

他的作品,大都取材于苦力、农民和贱民等下层人民的生活,反映殖民地人民的苦难,谴责种姓制度等封建恶习的荒谬,批判殖民者的罪恶统治,表达印度人民的怀疑、不满、悲愤、反抗和对未来的幻想与希望。他在30年代创作的《不可接触的贱民》、《苦力》和《两叶一芽》,从各个不同侧面,展示了30年代印度社会生活的艺术画面,使我们看到了30年代印度人民奋斗的足迹。这3部作品,在题材的选择、主题的开掘和艺术原则的运用等方面,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印度在远古年代,就奉行一种特有的种姓制度,把人们划分为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等,这是一种具有浓厚宗教色彩的严格的等级制度。一个家族的政治地位、财产状况可能变化,而所属的种姓则世代相传。此外还有一种“贱民”,大都是世代相传的鞋匠和打扫工。印度教认为:粪便是不洁之物,人体不能接触;而打扫粪便的打扫工,也就成为“不可接触者”了。

在千百年的印度社会历史中,贱民成为被神所抛弃的卑下者,始终过着悲惨的、贫困的奴隶生活。安纳德在他的《不可接触的贱民》中,不仅第一个把贱民作为小说的主人公,还无情地揭露了种姓制度的残酷和荒谬,嘲笑了僧侣的虚伪道德,表现了对于贱民悲惨命运的深刻同情。

小说的主人公巴克哈,是一个世代相传的打扫工,早就代替年老力衰的父亲清扫厕所。这个身强力壮、勤劳能干的18岁青年,在他的结实的双肩上,载负着说不清、甩不掉的因袭的精神重担。严格的种姓、浓厚的宗教观念和社会恶习,像重重大山,压在他的头上。从他刚懂事时起,就时时有一种犯罪感笼罩在他的心头。他的灵魂,除了恐惧而外,几乎处于麻木状态。他从来没有在人前抬起过头,更从没有举起手来反抗过任何人。他总是卑躬屈膝,露出卑贱的笑容,任凭打骂,任人宰割,忍受非人的奴隶生活。

这部作品,通过巴克哈在一天内所遭受的侮辱、责骂、恶意的折磨等情节,剖析他的灵魂的微小变化。他悲愤地说:“我随便走到哪儿,都只会遭人谩骂和嘲笑。玷污,玷污,我做不出好事,只会玷污人家。”但是,这个被视为“讨厌的贱民”、“黑心鬼养的小畜生”的巴克哈,也抱着摆脱现状的幻想。然而,他的幻想却是渺茫的,失望的,对他来说,“他们的生活,只有沉默,阴森森的沉默。死里求生的沉默”。这种悲剧性的结局,使我们更具体地看到了封建恶习的吃人真面目。

《两叶一芽》是一部以反殖民主义为主要内容的优秀小说,它通过对一个契约劳工的命运浮沉的描写,反映了深重的民族灾难,尖锐地揭露了殖民主义统治的罪恶。小说的主人公甘鼓,是一个破了产的农民,在工头布塔的诱骗下,他带着妻儿,离开世代居住的家园,经过12昼夜的行程,来到英国人经营的茶叶种植园做工。甘鼓一到茶园的工棚时,一位过了20年奴隶生活的老工人纳延对他说:“唔,现在你横竖逃不掉了,你永远也回不去了。”果然如此。甘鼓来到茶园不久,灾难也接踵而至。在他患病尚未痊愈时,妻子反而染病身亡;又因为参加“暴动”而被罚款,债台高筑,走投无路;最后,在他的女儿被茶园经理强行奸污时,甘鼓也被枪杀而死。小说通过这个悲惨的故事,把批判的锋芒直指殖民主义。这座茶园,就是英国殖民主义统治下的印度的一个缩影。殖民者使用血腥屠杀、残酷掠夺和无耻欺骗的手段,占有了这块茶园。殖民者把印度工人视为自己的财产,有生杀予夺之权。茶园的副经理勒吉·韩特,是一个典型的殖民强盗,他强奸印度妇女,毒打和枪杀工人,反而被殖民政府视为英雄。作品也揭示了殖民者灵魂的空虚和卑污,指明印度民族的苦难根源,就是殖民主义的“血腥的制度”。

这部作品中的主人公甘鼓,是殖民地印度苦难农民的典型。他忠厚、诚实、和善而勤劳,在地主和高利贷的压榨下出卖了仅有的3亩地后,背井离乡,到茶园去谋生。他虽然不相信工头布塔所说的“人间天堂”,但在迷惘中也带着渺茫的希望,梦想得到土地。可是,殖民者的罪恶行径,却使他家破人亡。

作者在描写这个不幸者的人生旅程时,特别着眼于揭示他的灵魂的变化和发展过程。历史的沉积污垢,荒谬的封建习俗,特别是殖民者的残酷统治,使他形成一种逆来顺受的性格。他破了产,不怨恨任何人;他明知工头在欺骗自己,却还故意装出相信工头诺言的样子,去忍受凌辱和不幸。他任从命运的拨弄,在幻想中过日子。“妻子死后,他带着印度教徒的那种万念俱灰的漠然态度,认为丧妻不过是过去造了孽的又一次报应罢了”。他还想在天堂和自己命运之间架起一个光辉灿烂的梯子来。因此,他保持缄默,力图去掉愤懑情绪,忍受屈辱,宽恕一切,以求活下去,修来世。可是,即使是这样与世无争的人,面对难以生活的困境,也不断产生疑问、不满和反抗。他的宿命论思想,也曾被一种闪烁着复仇的怒火所代替,成为“暴动”的带头人之一。

然而,他的这种反抗意识,仍然是模糊的、空幻的、自发的,也是脆弱的。他既摆脱不了千年积习的精神枷锁,又跳不出宗教的魔法圈子,心头仍然带着永远无法解开的疑问,终于在绝望中结束了他的人生航程。这是甘鼓的悲剧,也是30年代印度民族命运的悲剧。这告诉人们:印度社会的解放,还要走许多更为艰苦的路程。

安纳德在30年代所写的几部长篇小说,代表了他的艺术风格,也促进了印度现代文学的发展。首先,在题材的选择方面,打破了禁区,扩大了文学表现生活的范围,着重描写社会下层人民的生活,把工人、农民和贱民的悲惨命运,作为主要题材。这既不是为了猎奇,也不是哗众取宠,而是时代的推进,文学发展的历史需要,也是出于他对这些下层人民生活的了解和深厚的同情。

其次,他这些小说的主题的开掘,在印度现代文学史上,具有深化和推进的作用,他不仅注意把反封建和反殖民主义的主题有机地结合起来,而且还特别着眼于从正面提出反殖民主义的主题,表达了印度民族的愿望和要求。第三,他在创作中对现实主义艺术原则的运用和革新,对印度现代文学的发展,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