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战国记
5169500000026

第26章 山林隐者(17)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那些可笑的豪情万丈啊,最后也就是一个屁!”

老者双手端着一个木盘,笑呵呵的走进了木屋。木盘中盛放着一些饭菜,其中还有两壶酒。

“与自然为伴的确要逍遥自在些,不过那也是因为世间那些失意者想要逃避世俗的纷扰,厌倦了勾心斗角。可是时间久了,他也会觉得人类的孤单和寂寞……”

老者将盘中饭菜放入木桌上,接着他拿起一壶酒,看着伍子胥,摇头笑了笑:“好久没喝酒了。人生如梦幻,花草不解情,浊酒催肠醉,你我共一杯?!”

那些山林隐者并不是一开始就喜欢山林的风花雪月,那些智者也是因为厌倦了梦想的疲惫不堪,权力的勾心斗角,最终才选择了与山林水月为伴。

人生本来就有追求有梦想,越是有才华的人越是希望能发挥他的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世界上几千的人类文明历史中,没有一个有才华的人不想取得成就,成就非凡。

孔子是、墨子是、孙子是、老子是、伍子胥是、那老者也是……

只是山之巅峰自来很少能有容大树的地方,塔尖也不需要太多石头——如果想成就非凡,光有豪情万丈还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人赏识。

酒与茶是人类文明的神奇创造,它的出现毫不逊色于语言文字的诞生——酒或许就是语言,茶或许就是文字。

桌上虽是简单平常的粗茶淡饭,壶中的酒或许也只是市井寻常的浊酒烈酒,可是,这对伍子胥来说,这是他一生中吃过的最美味了。

“人生有许多无奈,祸福难料,痛苦总是多于快乐——我曾经认为那是老天爷瞎了眼,可是如今我希望它只是因为喝醉了酒!”伍子胥将壶中酒仰头大灌了一口,他看着外面的天空,摇头叹息说道。

看云起云落,听风行拂叶沙沙,与智者碰杯畅谈,烈酒在肚中荡气回肠……伍子胥很久没有这样惬意自在的感受了。突然他觉得如果他的人生没有出现那些仇恨,那么他是否可以提剑携酒去天下山川与那些‘闲云野鹤’不醉不归。

“上天自有公道,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这是一个天下大势大转变的过程,那些不幸的人只是在其中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喝过酒之后,老者的话明显多了,他的微笑中也出现了一丝感慨与嘲笑。

“这个世界没有圣人,那只是愚蠢的人欺骗愚蠢人的把戏。其实每个人都有七情六欲,每个人都有聪明的时候,也有愚蠢的时候——错与对,善与恶,本来就是同一面镜子。”

伍子胥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老者,点了点头。

那老者笑了笑,然后淡淡的说道:“年轻的时候,我非常的狂妄自大,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目中无人。有次我和一个好朋友为了争夺一个女人,展开了一场决斗,可是由于我的剑比他的剑长了半寸,最终他死在了我的剑下!”

这时,那老者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痛苦。“仇恨因此而产生,后来他家族的人发动了报复,而我同样反击了更疯狂的报复——最终的结果,我们两大家族都被摧毁了,而那个女人也死在了我的怀中。”

听到这里,伍子胥的心仿佛被触动了,可是那老者没停下来,他依然淡淡的说道。

“后来,我流浪天下,如丧家之犬——我不知道自己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可是最终我还是活了下来,因为我以为我生命存在的意义被我找到了。”

“那就是帮助别人!于是我跟一个叫‘扁鹊’的老者学习了医术……曾经杀人,后来救人,曾经是恶人,后来是善人,又有谁能说这不是世事难料,天意弄人!”

老者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是天下大势,犹如山崩地裂。大道滚滚向前,无人可挡,也无人能挡,在它面前,我们都只是一群渺小的虫子。”

“战争连连,尸横遍野,那是贪得无厌与仇恨的原因,那是大势大转变的结果。一个小小的救死扶伤,简直微不足道。”

这时老者看伍子胥笑了笑,“曾经流浪天下的寻心之旅,让我认识了许多人,也让我明白了许多事,最终也让我选择了做一只闲云野鸟。”

“我们只是一些平凡的人,更是一个渺小的人。周国那个图书馆的管理员‘李耳’说的对,大道是自然,大道是母亲,我们闹够后,我们最终将重新回到大道中,我们最终将重新回到自然中。”

突然,那老者看着伍子胥笑了笑,“您说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大?”

伍子胥毫不犹豫的说道:“父母的养育之恩!”

“那什么东西又是世上最渺小的东西?”老者笑了笑,然后又问道。

“奸诈小人,昏庸君主!”伍子胥说道。

“您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呐!”老者点了点头,略有感慨的说道:“只是你的心已被仇恨所吞噬了。可惜啊,可惜!”

“男子汉大丈夫,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必报!”当那老者突然将话题转向自己时,伍子胥还是有些诧异的,可是接下来,他还是坚定的回答了那老者的话。

那老者点了点头,又笑了笑,“这里是小岘山,离这里三十里有一个关口,叫‘昭关’,它是楚国通往吴国的一个重要关口,过了昭关就是长江,过了长江就可以前往吴国了……可是昭关如今有重兵把守,他们正在抓捕一个人呐!”

老者轻松平淡的说着,在他眼前的伍子胥却听得心惊肉跳。他知道那老者知道自己是谁了,他也知道自己离开楚国前往吴国的道路只有最后一程了。

有人说成功与失败的距离只相差一个小小关口,可是大多数人都在最后那一个关口被毙了。这是一件很无奈也很遗憾的事情!

“老先生,救救我!将来我一定会重重报答您的!”突然,伍子胥放下了壶中酒,他双膝跪在地上,他向那老者不停的磕了头说道。

贵人,是人生成功的一大奇遇,它对人生的价值有时能起到至关重要的帮助。

贵人的标准是没有标准,它或许是任何一个人,它的出现只是在那是人的人生的重要关口出现时,它轻轻的‘推’了一把。

伍子胥相信,那老者‘随意’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肯定也有帮助自己的方法,因此此时的他不是选择斗智斗勇,而是选择了‘乞求’。

可是,那老者好像并未所动,他坐在木椅中,轻轻的晃了晃手中壶中酒,他看着伍子胥淡淡的说道:“你是伍子胥?”

伍子胥跪在地上,看着那老者,点了点头。

“那么,他是谁?”老者看了看同样跪在地上的公子胜,他略有疑惑的说道。

高大威猛的伍子胥在弱小的公子胜面前总是毕恭毕敬的,不管是他小心翼翼的把公子胜叫醒请他吃饭,还是在公子胜随伍子胥一起下跪的时候,伍子胥显得有些不忍不安——这不得不让那老者感到疑惑。

“他是楚国太子建的儿子,叫‘胜’!”伍子胥低声说道。

“你们前往吴国,打算干什么?”那老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伍子胥问道。

这时,伍子胥犹豫了下,他去吴国就是想向吴王借兵伐楚,诛杀楚王与费无极,可是这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位老者说。因为,吴国伐楚,楚国的百姓同样要被祸连,而自己更属于那个可恶的叛国者了。

“我和楚王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必须报仇雪恨!”伍子胥没有隐瞒,他看着那老者坚定的说道。

“可是,楚国、吴国的将士和百姓与你并没有仇啊。你这样做等于在滥杀无辜,制造更多的仇恨啊!”老者看着伍子胥略有感触的叹息道。

“那我的父亲兄长又有什么错!楚王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突然,伍子胥拉着公子胜的手,猛的站了起来。伍子胥看着那老者大声说道:“世间只说那些报仇者是坏人,那些最初的罪魁祸首者就不是坏人了吗?那些麻木不仁的官民就不是坏人了吗?那些奸诈小人就不是坏人了吗?既然他们要杀害善良的人,那么善良的人就要变成恶人,然后杀了他们!”

伍子胥怒气冲冲的一通大喝,顿时也让那老者诧异了。顿时伍子胥缓了下来。

“您的大恩大德,我伍子胥定当永远铭记于心……老先生,告辞了!”接着,伍子胥向那老者鞠躬行了个礼,然后他一只手提着长剑,一只手抱着公子胜转身离开了。

“呵呵,好久好久没被人这样骂过了……”那老者微笑着大喝了一口壶中的烈酒,他摇了摇头自嘲道。

“伍子胥,我帮你出关吧!”接着,老者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伍子胥渐渐消失的身影,微笑着大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