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捷生卒年不详,字胜欲,号竹山,宋末元初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先世为宜兴巨族,咸淳十年(1274)进士。南宋亡,深怀亡国之痛,隐居不仕,人称“竹山先生”、“樱桃进士”。有《竹山词》。
虞美人
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①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②下,鬓已星星③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释】①断雁:失群的孤雁。②僧庐:僧房。③鬓已星星:鬓发已花白。
一剪梅
舟过吴江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①招。秋娘渡与泰娘桥②。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③。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释】①帘:酒帘。②秋娘渡、泰娘桥:都是吴江地名。③银字笙:饰有银字的笙。心字香:做成篆文“心”字的香。
霜天晓角
人影窗纱,是谁来折花?折则从他折去,知折去、向谁家?
檐牙①,枝最佳,折时高折些。说与折花人道:须插向、鬓边斜。
【释】①檐牙:屋檐角。
贺新郎
梦冷黄金屋①。叹秦筝、斜鸿阵里,素弦尘扑。化作娇莺飞归去,犹认纱窗旧绿。正过雨、荆桃如菽②。此恨难平君知否?似琼台、涌起弹棋局③。消瘦影,嫌明烛。
鸳楼碎泻东西玉④。问芳踪、何时再展?翠钗难卜。待把宫眉横云样⑤,描上生绡画幅。怕不是新来妆束。彩扇红牙⑥今都在,恨无人解听开元曲⑦。空掩袖,倚寒竹⑧。
【释】①黄金屋:汉武帝金屋藏娇典故里的金屋。梦冷黄金屋:意谓词中所描写的南宋宫女繁华旧梦的破灭。②荆桃:樱桃。菽:豆子。③弹棋:古代一种博戏。弹棋局,常常指人生和世事的变幻无常。④东西玉:一种酒器。⑤横云样:画眉的一种样式,又称扫烟眉、拂云眉。⑥红牙:红色牙板。⑦开元曲:盛唐遗曲。开元,唐玄宗年号。⑧空掩袖,倚寒竹:此处化用杜甫《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女冠子
元夕
蕙①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②上,一片笙箫,琉璃③光射。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④,那时元夜。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⑤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剔残红⑥,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吴笺银粉砑⑦,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笑绿鬟⑧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释】①蕙:一种似兰的香草。②宝钗楼:洛阳酒楼名。此处指杭州的歌楼。③琉璃:琉璃灯。④暗尘:车马喧闹带起的路尘。形容热闹。⑤蛾儿:女子饰物,代指女子。⑥灺(xiè):蜡烛烧残的余烬。⑦砑(yà):发光。⑧绿鬟:少女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