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宿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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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卷二诗之梦(3)

处处是谋略,战争只是幼稚的死亡

譬如用柳树条扎成的隐蔽物

闪烁的草丛里匍匐着前进,向低洼地

当我发出命令,派遣一个伙伴或战士

让另一个山头的敌人无法击中他

我想,惟一的胜利是地形学的应用

多年以后因势利导占据着梦想的战场

如木头枪,如铁式的炸弹,在口哨中

目睹自己的兵阵,搜索每一处地形

信念里分享着未来的沙盘

然后就是变化无常的战斗

忆参军的冬日早晨

“上路吧!孩子”

沿着贫穷的芦苇村蠕动

路边的篱笆墙和土坯砌的屋舍向我张望

向我招手的乡亲无语

我看见:抚育我的村庄用阴暗的天气送别

它心中的曙光,变成响亮的爆竹声

潇洒从军行,起程于冬日早晨

“这远方的征程是另一种生活,与此不同的”

“河流和山冈,冬日的雪也来送别”

我想流泪,我的乡情闪透着

我在兵车上无法回头看……

大沙河

大沙河,在水的思想里跋涉

最深的思念莫过于游泳中的深度和时间

将在乡情之思中度过,还有我的暗影如水

如果你有水猴,就扼住我的咽喉

让我苏醒,在大沙河里,温暖的水

随着落日仰视天空或背诵课文

当荡起小船,跳水,为美丽的邻家女孩作鬼脸

对于今天的母亲河,我的嘴唇已干裂

越过多少路程才能游进你的心底

你降临了夜,越出水面的鱼儿围住了星光

因此,灵魂返回你的河床

在沙砾、黝黑中走进你的身体

西藏:1996的灯

那位点灯的喇嘛领我穿过

幽暗的走廊,而恐惧与虔诚的黑夜

让我寻找酥油灯的芯

如今这位失意的游人曾经拔高了西藏

一个亮点的光,在寺庙的气息里

尽管贫穷也是信仰的部分

构筑西藏的词语像迷宫的路

那无限的高和无限的呼吸汇合

西藏,即使我死去的那一刻

我会想起饥寒交迫和喘息的跋涉

不是乐园那样敞开福祉的那一夜

让1996的灯点亮西藏的记忆

青海:1995天空的蓝

青海的天空痛楚的蓝源于

我流浪心灵里忧伤的苦

征服我的蓝是单纯的

我怀抱蓝的情人,竟痴若诗人

想起炼狱里自命不凡的人

在感恩中饱受死亡的叫喊

1995天空的爱高过蓝的飘荡

风吹过的青海唤来灵性的少女

少女唱起牧歌,让风笑弯了腰

青海捕捉了蓝的爱情生活

我却认为生活领悟了人生

而走失的黑暗沉沦于青海,蓝散去无痕

喀什:1995年春天

春风在喀什的路上卷起尘土

尕提尔清真寺看见誓言被流星击中

我和一位恋爱的少女埋伏在

土曼河边流水的浪漫里

喀什只有我认识的一位少女

给我诗篇、激情的默想和宗教

以及一只小小的熊的香水味

用梦拴住爱的空隙

1995年春天,喀什燃烧的花

祝福是心痛,相爱是孤独

我却在江南的地图上寻找

喀什为我养育少女的位置

行旅苍茫

死亡向你敲响最后的警钟

一个行人,孤愤的脚步冰冷

高原。高原高高。狂风暴雪。渺无生机

正如伤口说出的罪恶

众星拱月,黑夜。异类的动物

与古老的幻像重叠

肉体随时腐烂,危机四伏

思想的匕首刺向苍远之境

天高云如飞絮,光明与荒凉的道路

踩着血里的浪漫气质

翱翔。鸟羽化成万物之源

死亡消逝到人烟里上路

纪念的悲伤言说

只是消解的话语

含着利剑或中伤的分量

当忏悔或无比谦逊淘洗心灵

要放过说过的人

只是神经的怯懦战栗

是高洁的孤傲,是丑恶的谋算

是交织的准确的投射

照样可以杀戮没有牙齿的人

只是纪念的空位和悲伤言说

夜已逐渐失去黑色

是收购的天空的笼罩

割伤了小心翼翼的人做梦时的恫吓

心灵

序诗:夜。春天的沉思

在如沐春光的想象里,我的心灵被灰尘、世俗所玷污。我被人群谈论、排斥着。这时,我从回忆里想起“心灵”,当我去灵魂的诊所诊断时,这时神祇和医生告诉我,你已经染上了。唉,我不得不告诉关心我的人。

“我要写下心灵的病历。”

我说:

夜,开着你心灵的窗户。

于是,一些带着春天气息的味道滋润了我的躯体。

献辞,二十四个透气的孔

当我忏悔地说出,当我在教堂里沉默

当血从二十四个透气的孔经过

当孔成为污染的道路,它的主人

在幽冥的语言里迷失

二十四个透气的孔是起因,更是他的劫数

当春天宣告阳光的减价大甩卖

夏天不会有人再买空调了

新鲜的事是梦一般的……

和我沉重的步伐涉过透气的孔

是那心灵上涂改的罪恶,是地下通道的泄露

心灵剥夺自由的赞美诗呵

那一年一个孔,透出了多少忘情而独出心裁的歌声那二十四年二十四个孔啊,在一个特别的句式中像死去的人复苏的希望还会有啊!

我透过镜子观察了心灵

镜子是远古的铜镜

镜子不是现代工艺的产品

而心灵原形毕露,心灵则狠狠摔碎了镜子

说我的罪在哪里?

我的罪构筑了幻想的墙,是自私的墙

隔开了希望的种子。

而一排排更大更高的墙

说我的罪就是反思的心灵,知识抑或良知

说我透过镜子的心灵难受极了

悲泣的镜子受伤

在草原。在原始与原始中凸现心灵

马发现我心灵鞭打的念头

于是奔跑得更快了

鹰洞察我射击的凶残

在唆使仇恨的爪子伺机发起反攻

绵羊却无助地看着我主宰的心灵

我却是一个不食羊者

绵羊杞人忧天了

这是矛盾的心灵

此时窥探着自由的青草

变成一只羊,吃草。当宰杀的是自己

心灵的肉体则是清洁的——

城市,恍若又发现心灵的原形

听到了屠宰场的尖叫

听到交通现场的惨叫

听到了暴风雨的哭叫

从草原回到城市,在白云和黑云之间

心灵飘忽不定地选择归宿

暮色苍茫,心灵的历史

心灵在暮色苍茫中行走

心灵的想象是绿水青山的意境

心灵的位置却在荒凉戈壁没有人烟的高原

心灵的使命是受难和启示

心灵呼喊着父亲或太阳

心灵无声地行走,没有水了

心灵渴了,心灵吮吸着露珠

露珠是骆驼刺上的,骆驼刺告诉心灵

“你是自私自利的”

我渴了就会死去

心灵羞耻地走开了

心灵遇到骆驼,骆驼告诉心灵

“我教会你忍受饥渴”

以便你变成善良和清洁的

让人爱的心灵

心灵煎熬地走出了暮色苍茫的高原

而心灵被苦难主宰了

痛的历程,一切都是记忆呵!

阳光中的金子,心灵的颜色或财富

阳光中的金子是高贵的

借着阳光狐假虎威,阳光照耀着金子的光芒

心灵在阳光中也出现了颜色

这颜色是混合的,没有命名

心灵就把它称作财富

阳光中的金子

用高傲向心灵宣战

我是金子,贫穷的心灵

心灵,我的颜色多于你

单一有光芒的金子

我有多种颜色就是财富啊!

我是你的先知者,金子

心灵也骄傲起来

当看到金子在西天沉落的太阳下

继续闪烁光芒,心灵又在苦思

最后,心灵宣称继续积累财富

和金子一起放射万丈光芒

审判,法官X和心灵的辩言

我知道心灵没有审判的罪

心灵恐惧“审判”,“审判”是心灵厌恶的

法官X和心灵的辩言

心灵说我是真正的法官X无须和你

讨论关于心灵的审判

那法官X准备了案宗

指证心灵的罪,心灵却说

于我之外,变幻万千

法官X无言

心灵胜利了,心灵与法官X

一起从审判中归来

迎接他们的是人群不息的掌声和

心灵情人的玫瑰花

寒冷的礼节

在库尔勒,我沿着雪花的灵性

登上最高处,仰视城市纵横的灯火

寒冷对我的礼节是最亲切的

像骨头里的春风

我用豪放的姿态与你相识

不是寻找荒芜,不是孤独的流放

寒冷啊寒冷——你开始降低高度

你让空白如消失雪女的舞蹈

我享受了最高的礼节和启悟

可敬的人们,对于这样的生活

我衣衫冗厚,一种从未有的震荡

当星夜像一只流浪狗一样惊吠

我承受这趣味相同的呼吸与行走

摆脱了远方温暖的贫乏

尝试走入寒冷的习惯,同一种

心情游弋于想象中不能自拔

踏雪留下污迹泥土沾在鞋子上

咬紧牙齿,我有充满活力的血

我愿意落入苍莽的寒风中

和它一起向大地献礼

在荒芜的边缘上

目光深处,数不清的沙砾和枯草

塔克拉玛干沙漠已经进入冬季

行吟诗人拥有对生命的法理和追思

却不能让寒冷退避躲让

那年冬季派遣使节时常造访

住在想象的一个虚幻里

喀什少女的百叶窗没有拉上

让我消耗词语的爱情属性

而遮盖是它自己的魔布

现在,当活着的人重复往事

过去,或者逝去的重新勾起

越过伤痕累累的废墟

看着归来飞鸟的窥望

危险是否存在,还是等待情侣?

面对如此广阔的奇观

风沙是生灵的敌手,抗拒它

走啊,走啊!尘埃徐徐落定

透过无边的幻像,看见

未来是不可预测和呈现的

在这里狼曾经出现,或者梦境

对于荒原的狐狸,有火一样的颜色

狼成群结队跟随着——

在沙漠公路的中间位置

它们知道人类的气味和特征

这里真是荒芜的边缘,深入核心

无人区里再次想起喀什少女

背负千年不变的问题,然而还是

一个恨不能了的悲剧爱情

却让我看到了瘦弱的马和炊烟

三年

——致FL

风走漏了严寒的消息,三年了。

从圆明园之夜的激越里

我抖落了摇晃的青春

迈着步履与迅猛的西部相融

而这里都是粗犷与直爽

现实,延迟我三年的心力

不来马兰,不知道天寒地冻

如何凭借遥远怀思往事

又怎样在岛屿的岸上找你

当我栖息了围困的思想

却不再被平庸羁绊,我分明

是你的黑白棋子,可是,

我清楚地跃过界限与规则

那是相知相爱的三年

多少夜晚是这样的寂静

——孤独让我健康

真的呀,我沿着空旷与深厚

沿着深处的苍茫想着过去的日子

我心里感觉有一股暖流

有如分别时昂贵的钟表和玫瑰

可割伤的手腕还会结痂

我抬着两大块玻璃的时候

我知道一松手,全部都是碎片

也许要让我流血和疼痛难忍

我和一位诗友用旧报纸包扎着

托起漫漫的抬玻璃的过程

压力倾斜,感知像哲学家的沉思

方向转换,小心翼翼有如猎人的窥视

要将两大块玻璃运向目的地

借午间的阳光,反射我的耐力

有我身体五倍大的两块玻璃,重,反光

过了一座小拱桥,降低高度

也低下我们的身子,再一次进与退

我一下子放下了,喘着粗气,它们没有碎裂

我的马兰

我的马兰,我在今夜你低温的包围里

宛若一株枯落的树,它是无名的

但心在靠近——灵魂是纯朴的

用品质论证坚强的爆发力

这样荒漠就有了土壤,我是马兰的

仿佛半是枯干的枝,半是活着的叶

一心想活过来,在她美丽的怀里

我愿意闪烁青春眸子的火焰

我的马兰有生命的绿树,我看见了

那些哈着气的行人从我身边走过

一条条路,在我的马兰,井然纵横

而我数着数,在马兰搜索我的词语

12月12日正午走错的路

在过去的想象里考证寒冷

也许挪动的步伐正是答案

我走错了方向,沿着走过的路

我折回,用双脚丈量冬天的漫长

一路的怨言,正是城市养成的坏习惯

当冻痛的脸庞和心灵说话

我规劝自己,才不至于被小小的步行惊恐

寒冷的凶残是完全可以征服的

即便回头我也是一个走到了终点的人

依然是欣喜的,不再惧怕寒冷

而我同风寒持续地对抗

在我诗歌承受的岁月里不再丢失

在金丝特和一群骆驼邂逅

在通往乌什塔拉的公路上,突然一惊

一群只在我梦中的骆驼和我邂逅

我要用诗歌与它们问候,你们不知道

曾经爱我的女人说她梦见我

让一匹骆驼把她从阿图什娶回了江南

虽然梦从高处跌碎了,梦醒泪潸

但是一群骆驼依然像我的伴郎

把我带入八年前的理想和甜蜜里

那八千里的行程

整个新疆都驮上了我的喜讯

一群骆驼在戈壁上,挨着身子走着

它们的主人紧随其中,我只是觉得

在咫尺和天涯之间,爱情的命运如同

骆驼走过的路,留下的脚印总会

被后来的人踏平,直至毫无踪迹

目光洞穿了一个人的身体

总是眼神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总是在课堂上向某一个人注视

总是青春潮动,而你却是睡意矇眬

我看见笔墨破绽的春天下起了雨

总是严守着你的含情脉脉

总是在瞬间给某一个人坏眼神

总是清楚自己的美是可以修饰的

瞧,一个失败者快要熄火了

或者美就是你,或许美在玩着游戏

总是把目光伪装成一个儿童团员

总是让我一眼就看透你的心思

总是让我的心沮丧和颤栗

把美还给自然,把爱给予爱你的人

在小草疯长的季节变成了水分和回忆

总是激越地把你当成了一棵果树,如果可能

我的目光洞穿了一个人的身体

秋天的失落者

阵痛之后,光芒

隐落在命运的刽子手那里

我误入自己的迷宫

却悄然不知也无法走出

此时路已经不见了

是枯叶蝶从晨光里飞离

栖落在一个暗喻的灵魂

默诵一首挽歌吧!

无泪之夜,只渴望巨大的风暴

袭击不能移位的僵硬思绪

闪躲能够逃避苦痛吗?

谛听神谕,可只听见了秋天的虫鸣

此刻任蚊子在手臂上狂欢,血能止渴

向现代化的城市呼救,然而是让你

来不及反应的范式答案

如我斜视自己的呆傻

坠落的肉体与灵魂一起安息

我探究自己的方式,纷乱如

一只将死的飞蛾,扑进永生的火里

最失落的时刻,在秋季的黎明

玩偶般的心境已不堪一击

诗人的信念已化作尘埃

撑起心中的寂寥穹

羽化为翅膀飞吧,飞吧

停顿的词语

九月迎来了爽气的天空

多少想象离别苍白的自己

像候鸟一样飞远

甚至一个词语也不属于思想

陌生的文字袭击了最后的阵地

我需要被占领

掩埋于风尘的低处

我在黎明的秋天醒来

臃肿的身体和稀释的现实

流畅的谈话即是落叶

几乎不知道过程

却要梳理击溃的心灵

隐约看见了的背影

从你的劝止中发现星光闪现

不再让我忘却和迷惘

用一只平静的手抚摸虚无

没有爱情的人也就没有更大的欢乐

他惊醒了已经醒来的早晨

无形的风刮走了阴影

在北园的寂静中行走

漫步,加快速度,疾速,气喘

我的世界划出了疆界

这是一首诗不能逾越的悬崖

一根绳子千奇百怪出入于意义的属性

我的爱是扭曲的爱

我的心是痛的横切面

记忆因此怵然了荒芜

单纯笼盖了我多重的面影

仅仅让词语停顿是不够的

我却缺憾了受伤的逃避

新疆

诗意弥漫的荒原,大美无言

给我觉醒,给我彻底的变异

一个人出生在新疆是多么幸福呀!

他被上帝恩赐了辽阔、宽厚和勇悍

有一天,那梦想中重现的激情

哦,那是沿着更远的精神

长驱直入,终日以豪情止歇于思索

我和你,能够抵达想象的新疆

是的,新疆,绝对陶醉,英吉沙小刀

除了玉器、马匹和宗教——最真切

构成了寒冷的孤悬,好比痛哭的心灵

混合着大气磅礴的经历

可是一位诗人出入了新疆

他铺排了自己的舞蹈,他踉跄地走

那些异语和异乡上的孤独者

他们的艺术生涯已经被解剖和击痛

而新疆拒绝柔丽的修辞,除非你自己

像沙漠上的骨架,也可以自我欣赏

新疆,雪飘万里,异味吹拂

接纳了生命力,接纳了死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