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远去的故乡(高平作家丛书)
5114100000004

第4章 (3)

在回采区干活,运气不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上面掉下块大的炭块足于让你毙命。在掘进巷干活,你在狭窄的、空气混浊的工作面整整地干六七个小时,用大铁锨装煤,那矿车的高度有一米多高,劳动量可想而知。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期。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的主人公孙少平可以说是我那时期的生活写照。好在生活中总有好人。在工作面干了一个多月,采一队的老队长看我年龄小,给我派了个轻闲的营生——开溜子。这是采煤队最清闲的活计。我对老队长充满了感激之情。我同时也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相互同情的温暖。这种温暖每每想起来,都会让我对残酷的现实抱有一种温情的理想。

更令人叫绝的是,矿长一次下井检查,看到我在开溜子,竟然在开会的时候批评队长。如果让他到采煤队开溜子,那让他还在机电队呆着算了,何必让他去采煤队呢?说刻薄一点儿,这位矿长是不是有点儿歹毒?我这时不由自主地想到刘庆邦的小说改编的电影《盲井》。人性的一种恶。后来我又站到他的角度上来考虑,撇开个人的品质不谈,是不是想塑造一种领导的威严。但愿如此吧。

命运不可测。没过几年张矿长被挂了起来。我运气也好,因为爱好文学,会写几个鸟字,经朋友的举荐我从井下的一名普通工人调到工会当了干事。张矿长全家就住在我办公室的隔壁。我这人天生不会记仇。

没有因为那点儿小事,恶脸相向。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他。他调走的时候,竟然找到我,握着我的手说:小韩,你是个好人。那一刻,我内心特别地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是好人,我有些意外。

那么我算不算个好人。这问题有些复杂。

生活充满戏剧性。若干年后,我也当了矿长。但我始终是谦卑的、低调的、向善的。有朋友就此提出异议,你不像个领导。当领导就必须具备杀伐果断的气质。谢天谢地!我不是皇帝,我也不是战场上的将军。

我牢记我自己那份儿经历。我有我的方法。我不会因为我当了一个小头头,违背我的内心。

我想,如果这位矿长的行为是一种城府的话。那么我更喜欢后来的一位矿长,他也有一种城府,但让人折服。

人的性格是千姿百态的。有的人不知是什么原因,嫉妒成性,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就像武大郎开店,比他高的一律不用。我的一位工友,机电技术一流,就因为他的技术好,让机电队长非常嫉妒,老打击、打压他。他为此一度不上班。后来领导干部专业化、知识化、年轻化,给矿山吹来了一股清风。新来的矿长是上海知青。他得知此事后,把那位工友叫来,专门搞一个机电维修车间,让他负责。工友如鱼得水,干得非常好。机电队长老是到新来的矿长那告他的黑状。矿长每次处理的时候,先叫我的这位工友,温和细语侧面了解情况,先做外围调查,最后弄明真相。队长的黑状落空,工友也不知道队长在告他的状,两人工作相处融洽。矿长的城府化解了他们之间潜在的矛盾。

我现在终于明白,城府深不是坏事,看你怎么用。城府的本意是一座城池,一座府第。人们希望人的心胸像城池一样开阔,不是很好吗?

胸有丘壑、胸有万千。也是指人的胸怀的。我想,城府深的人,一定是帝王将相。一个国王胸中一定藏着他的国家。一个县官的内心一定能容纳下一座城池。

所以我的结论是,城府就像炸药,就看你怎么使用。用对了,人们喜欢,用错了自己倒霉,别人也跟着倒霉。

2008年1月27日星期日

“一笑斋”的春天

“一笑斋”或者“一笑屋”是我书房的名字。把《“一笑斋”的春天》

作为这篇小文的题目,是文章写完的时候想到的。当时,一只斑鸠落在窗外的屋脊上,竟然就有文字在我的心中流动起来……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虽是严冬的下午,射进来的阳光是温暖的。一只鸽子悄无声息地落在窗户外的瓦楞上,恰巧进入我的视线。我索性合上残雪的《趋光运动》,仔细端详着这只鸽子。一身灰中带紫的羽毛,脑袋光滑的像陶瓷一样,几乎看不到羽毛的痕迹。我坐在靠窗的电脑前,这只鸽子就在窗外,距离也就一米左右。我看得真切。发现它的后颈上有一块鲜艳的黑中带白的羽毛,图案就像足球,我觉得不像家鸽。正在思忖,突然它叫了起来:咕、咕、咕。它的声音发音不是平的,带有音乐的音律。是平平仄的发音方式。它的发声让我确定它是一只斑鸠。我心里一喜,不免有些高兴。斑鸠可是稀罕之物,是轻易看不到的。即使我的童年常在山上跑,也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过斑鸠。我不由得仔细观察起来。它的上体羽毛以褐色为主,头颈灰褐,染以葡萄酒色;额部和头顶灰色或蓝灰色,后颈基两侧各有一块儿具蓝灰色羽缘的黑羽,肩羽的羽缘为红褐色;上背褐色,下背至腰部为蓝灰色;尾的端部蓝灰色,中央尾羽褐色;颏和喉粉红色;下体为红褐色。它叫的时候,整个胸部鼓起,比原来大了许多。不叫的时候,四处张望,处于一种高度的警觉状态。我不由得站起来,把头靠近玻璃,这样我们之间顶多只有一尺的距离。我突然想,何不把它照下来?有了这种想法,我慢慢地退下来,以免惊动它。我退回另一个书房,拿过照相机。好,它还没有离开。我把照相机靠近玻璃的时候,它仍没有发现我。或是发现了,认为我没有威胁?微风吹过,把它的羽毛掠起。你不觉得冷吗?我内心问了一句。

当然,它没有回答我。它站在阳光下,是那样的温顺可爱。我看得真切。

它不时地扭头张望。偶尔的远处传来的鞭炮声,它会惊吓得浑身一抖。

人类是够残忍的,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念,全然不顾这些温柔动物的内心的恐惧。遥远的天际又传来一声炮响。它又颤抖了一下。我的心又生怜悯。

我不知道它为何对炮声是那样的恐惧。可能它知道是人类是杀生的。也许它遭遇过猎手。应该说,斑鸠一般不会到城市里面的,它们经常会落在农村的房脊上,并且大都是在春天。我连续拍了好多张。过了好一回,它作了个俯冲运动,不见了。我心里默默地祝福,你一路走好……不敢说世道险恶,只能说危险无处不在。

和这只斑鸠的简短对话。使我想起我童年的一件小事。我到姥姥家寻找我多日不见的母亲。去姥姥家,要翻越过一座松山。现在觉来那山不是很高。我曾无数次地翻越过那座我非常熟悉的南松山。那条路上不光有我的汗水,也有我的泪水。那是一条寻找爱的小路,那条布满荆棘、蜿蜒曲折的小路已经深深地镌刻在我的生命中。我无法忘记。记得那天是一个上午,我走累了。想躺在小路边的山坡上休息一会儿。竟然睡着了。我醒来的时候,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在离我头顶不远的一块石头上唧唧啾啾地叫着,开始我不在意,后来我明白了,它知道我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它是和我在说话,我卷起我笨拙的舌头,吹起了口哨,和它对话。

你来我往,竟然谈了有十几分钟,它在安慰我,不要害怕孤独,我可以做你的朋友。至那时候起,我的口哨打得非常好。我记得当时留下了感动的泪水。但我不记得那次是否找到了我的母亲,但我也找到了一种爱。

这种爱,叫“博爱”。

我真愿意这只斑鸠是那次我童年时遇到的那只小鸟,来和我会面的。

(因为在我可渴望爱的时候,它给了我关怀和温暖。尽管是短暂的。)但我知道不是,因为鸟的生命更短暂。也许,那只鸟已经化为灰烬,永远只存在我的心中了。

书房被阳光照了一下午,温暖如春。要不是看到外面的街巷悬挂着的小彩旗,被严厉的寒风肆虐着,我已忘记了这是寒冷的冬季。这是大年初二。人们都在尽情地高兴,唯独我选择了在“一笑斋”一个人“吃斋”、“念经”。我经历了人生许多,但内心还是那么脆弱、孤独、无助。在热闹的节日里避开喧嚣,和一些死去的人对话,竟然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索性我拿着相机在我的“一笑斋”里拍了几张照片,算是新春的纪念吧。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夏天的炎热会让人心烦意乱;秋天的阴雨会让人愁思绵绵;寒冷的冬天会让人想到世态的炎凉。那就记住春天吧,愿我的“一笑斋”永远是春天般的温暖,万物葱茏,生机盎然……

春天是万物生命的复苏。

将春天记在心间!

2008年2月8日星期五

海的风景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一首乐曲,好像是用长笛演奏的,音色飘逸、委婉、清新、亮丽,配器也好,似乎有排箫和小提琴的伴奏。我听得如醉如痴。我以为这是一首描写大海的曲子。在我的想象中,高远、辽阔的蓝天下,波光粼粼的海上碧波荡漾,银色的海鸥在大海上盘旋,一个孤寂的老人坐在海边,用笛子演绎着心中的对自然的理解。我心中一幅美妙的图画。当然这只是我心中的想象。

后来我知道,这个曲作者叫宗次郎,是日本的陶笛大师,日本人称他为陶笛第一人。这首曲子叫《故乡的原风景》。

1975年,宗次郎第一次听到陶笛的声音,从此爱上陶笛。到了1985年为止的十年间已为自己量身订做亲手制作超过一万个陶笛,用来演奏、录音的只有十只左右。1985年,首张专辑问世。1986年为HNK大型节目《大黄河》配乐,一举成名,风靡日本,专辑也在台湾等地创下销售佳绩。

目前定居在茨城县,过着简朴的乡村生活,宗次郎将生命与自然结合的体验,融入他的创作与演奏之中,聆听他的音乐,总是能够让人暂时忘却喧扰的尘世,随着悠扬的陶笛乐音,缓缓进入他丰富多元的音乐世界中。

宗次郎,向来是以发自内心的音乐情感,透过清新悠扬的陶笛乐音,阐述他对于自然万物与山川土地的感怀。他于1985年献出的处女演奏作品,其清新音乐风格马上博得市场的认同与赞赏,1993年推出的历史性大碟“木道”、“风人”、“水心”,三张专辑拿下第三十五届日本唱片大奖“最佳企划奖”。将大自然循回不息的生命表露无遗,奠定他陶笛演奏的不坠地位。

这是我对他仅有的了解。开始对故乡原风景的理解似乎和作者的意图也南辕北辙。但是,每当我一次次听“故乡的原风景”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在我的脑海里出现那一幅幅海的画面。

可能是我喜欢海的缘故。

喜欢海的诡异、神秘,喜欢海的温柔,也喜欢海的阳刚。当海浪像向你扑来,你迎面而上的时候,你能感受到海的阳刚之气。仿佛你整个的身体撞在一面墙上。甚至喜欢海的肆虐……当一场海啸来临的时候,那排山倒海的力量和气势,也是人为所不能及的。海尽管给人类带来无数的灾难,但是人类对海的喜欢还时有增无减。因为大海不光有残酷的一面,更有温柔的姿态,有时像一个窈窕的淑女,让无数的“君子”好逑。

甚至是神魂颠倒。富豪、明星们在海边购置别墅,豪华游艇,就是为了和大海亲密地接触。

和海有关联的例子可以举出很多:

比如令海明威名声大振的《老人与海》。

中国的一个叫海子的诗人。他的诗最近录入小学教材。

在新西兰的一个海岛上一个自杀的诗人,走时还不屈不挠地掳掠了他心爱的妻子,他的名字叫顾城。

等等……和大海连在一起的故事太多。

某一天的一个早晨,我躺在床上。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事实上窗外仅能看到的是海岸线的轮廓,那无边的大海只不过是我事先知道而已。凌晨的海岸线一片模糊,那无边的海和天连在一起,你根本无法分辨出哪是海哪是天,真正的海天一色。我起身赤裸着身躯,赤脚走过一截很短的距离,(也就两三米的距离)脚下是质地很好的地毯,脚感非常得舒服,让睡意蒙眬的我当时都有种想入非非的感觉,和我来时的心情截然相反的感觉,我打开厚重的两层窗帘,看到的是我刚才描述过的情形。我把窗帘全部都打开,返回到床上,目光盯着窗外还是那一派朦胧的海岸线。

东方露出一线天光,天快要亮了,我注意着天光的变化,那淡淡的鱼肚白渐变为酱紫色,再渐渐地变为暗红色。当太阳露出头顶的时候,太阳下方的云和海面仍互为一体,当太阳全部出来的时候,那红红的颜色是很少见的,就像咸鸭蛋的蛋黄的颜色,红的发紫。这时候你仍旧无法看到海。那海上的云雾仍旧和大海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当看到粼粼泱泱的海面时,太阳已经变为了金黄色,高高的悬在海上,已经有两竹竿高了。我突然意识到我用了一个模糊的度量单位。小时候,老人们常说,起床吧,太阳快要一竹竿高了,晒着屁股了。那么,我现在知道,这一度量单位并不模糊,从我现在的位置看,那轮金黄色的太阳和海面的距离也就是两竹竿高,并且是那么的确切,一点儿都不含糊。当太阳升在十几层楼高的时候,海边的建筑、沙滩已清晰可见,海面上波光闪烁,静若处子。我又想到了宗次郎的《故乡的原风景》。我下床找出手机,将耳机挂上,那悠扬、空旷、寂寥的陶笛声如天籁之音,浸润着我的心田。

霎那间,我有些感动,海有多大,宗次郎的心胸就有多开阔,莽莽的山林,林中的鸟鸣是宗次郎心迹的奏鸣曲。没有开阔的胸襟,没有海一样平静的心灵,没有愤怒的海涛,没有气势恢弘、排山倒海、海啸般的狂飙,就不可能有宗次郎对人间、对自然美的描述,就没有海明威《老人与海》

的意志、斗志……

我为凡人,只是我缺乏对生活、生命的领悟。要想达到我理想的境地或者彼岸,我仍需海的历练,仍需要领略大海的风景,因为在海的深处,有着更为广阔的、醉人的风景,要想和海明威一样在海里逮一条大鱼,更需要超人的意志,因为在海洋深处捕鱼,充满着风险、孤独……更重要的是你可能会一无所获。

但我肯定不会后悔,因为我看到了大海深处的风景。那里的人很少,虽说孤寂,却也充满了孤独的乐趣!

我现在只是想,我那篇未完的《里海的夜风》什么时候能够完成?

2007年8月30日星期四

老屋的后院

童年的记忆之三

我家的老屋是三间堂屋。西边是一间低矮的屋子,算作厨房兼杂物间,偶尔爷爷也在那里睡觉。这间西屋修建的时候并未靠住堂屋,而是留了一条一米多宽的通道。走过很短的通道就是我家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