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鄱阳能成为当时重要的移民地?我想有三点:第一、江西地区,鄱阳也就是饶州府,曾是朱元璋建国前较早的“解放区”,洪武皇帝派他既信得过、又有才干的陶安来此任职,有推行和开辟朱元璋治国大略的意图;第二、鄱阳“齿繁地窄”,赋税过重,而幸临过鄱阳,并对鄱阳人留下较好印象的朱元璋,有意从政策上给予一点“保护”,办法就是移民;第三、这也是选择的关键,鄱阳湖赋予了鄱阳四通八达的水系,这对以水为主要交通纽带的六百多年前的王朝执政者来说,是最好的利用渠道。故此,我对瓦屑坝、筷子巷、油墩街这三个移民地,都属于鄱阳深信不疑。当移民数量骤增,需要多个疏散地时,作为瓦屑坝的补充,筷子巷、油墩街也就出现了,于是有了移民留给后裔的记忆。至于说南昌筷子巷,我查了一下地图,它离水不近。当然,它很出名,不但设有派出所,还出了个英模民警邱娥国。
明初鄱阳湖对鄱阳最有影响的两件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感到在现代鄱阳人眼底,鄱阳湖只是一种自然意义上的符号,因为她离我们的生活远了,我们对她的依赖少了,甚至在洪水淼天的泛期,也不再感到她力量的巨大。不像上世纪80年代以前,我们与鄱阳湖休戚与共,依荣依存地那般亲密。其实,当我们翻开发黄的历史之页时,就会惊讶地发现,鄱阳与这个大湖的关系,远不是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尤其是进入大明王朝之后,她为这块土地的发展,不仅奉献了无尽的资源,同时也为我们文化的繁荣,作出了巨大贡献。尤其是鄱阳湖大战,可以说为鄱阳后来的历史地位,谱写了新的篇章。这里,我重点只说两点。
第一、明初的鄱阳湖,不但奠定了朱明王朝天下,同时也提高了鄱阳的知名度。
我们知道,明朝之前,在北纬28度一32度之间的三个大湖中,鄱阳湖是名气最小的一个。而洞庭湖与太湖,远远超过了这个原为第二大,现为第一大的淡水湖泊。这从唐诗宋词,和中国文人的笔底可以看出。为什么?文化含量低,而古人对文化含量的认定标准,我认为最重要的一条,还是名人效应。湘有屈子,也就是屈原;吴有伍员,也就是伍子胥。再说洞庭湖中葬有湘君,尧的女儿,舜的妻子;太湖近畔埋着泰伯,周王长子,吴氏始祖,那都是顶尖人物。正因为如此,湖庭湖畔的岳阳名传古今;而傍依太明湖的苏州、吴县更是华夏名城。鄱阳湖有什么?五水汇流,一湖清水。尽管此前,她已经有了比她古老得多的鄱阳命名,而文人们依然习惯地把她称作彭蠡。
不可否认,这之中可能有鄱阳湖成长较为缓慢的因素,她的形成经历了几个阶段:两汉至两晋,主要是北湖的活跃期;从南朝刘宋起,南湖开始加快了成长步伐;隋唐五代至北宋间,鄱阳湖基本上形成了现在的规模。据我国着名的地理、气象学家竺可桢先生研究,隋至北宋这段时期,我国的气候变暖,雨量增多,长江的径流量相应增大,水位上升。长江上游的来水,除部分分洪于洞庭湖之外,大部分倾泻东下,这就在湖口一带形成两种结果:一是分洪进彭蠡泽,也就是北湖;再就是顶托北湖出水。而这两种结果的结合,造成了鄱阳湖的南扩。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恐怕还在缺乏可以炫耀的人文资本。然而,是鄱阳湖大战,才让这个湖彻底走出了彭蠡的阴影:“太祖平陈日,楼船下此湖。波涛吐壮色,天地见雄图……”李梦阳首先道出了之中的缘故。也正是从这个事件起,鄱阳湖因鄱阳得名,鄱阳以鄱阳湖扬名,才算是真正的名副其实。这个大湖已经让世人刮日相看了:“鄱湖百丈锁蛟宫,向夕飘飞广漠风。云里匡庐看出没,天边日月挂西东。三江水涨银河接,万里湖面铁瓮通。此地一经龙战后,千年人识帝图雄。”袁懋谦的这首《鄱湖》,应是一首极有代表意义的诗作。昔非今比,在当时中国的五大湖中,鄱阳湖显现了无比的气魄,从此才以恢弘的气势走进了人们的视野,并给鄱阳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影响,以致明太祖洪武皇帝,一度将饶州府改为鄱阳府。
第二、明初的鄱阳湖,不但张扬了鄱阳的名气,而且成就了瓦屑坝这个移民点。
瓦屑坝移民因为是一段历史,且不见记载,加上朴素的瓦屑坝地名,被后人为凸显儒雅,变成了瓦燮坽之称,结果让一个本应是明初较着名的移民点,变得扑索迷离,让人费尽猜测,并差点让人张冠李戴。
莲湖的瓦燮坽,是不是就是当年的瓦屑坝?清朝就有两位学者写过相关的考证文章。一位并非鄱阳人,号作石虹,真名却叫张希良的,居然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说此瓦屑坽非彼瓦屑坝,其实他否定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与张英攀亲。另一位是我们本县的史弭,他对此也有考证,史先生对瓦屑坝的由来,虽然考证细致,但似乎并没有抓住要害。依我浅见,瓦燮坽无疑是当年的瓦屑坝,是它现在的地理位置。瓦屑坝之能成为明初的重要移民点,关键是它拥有的得天独厚地理环境,而这个得天独厚,正好与鄱阳湖的赋予分不开。熟悉瓦燮坽的都知道,它处在莲湖东部,四望湖的西岸。鄱阳的水上航线,自唐以来,经由鄱阳湖进出的最佳路线是:从饶河进祝君坽,入黄沙港西行,便是湖夹港。去南昌方向,走表恩,入鄱阳湖,然后过康山,经梅溪行经赣江支流。去湖口,洪水时,顺饶河,穿洪家叶,走北河入鄱阳湖西行;枯水时仍经表恩,绕瓢山,最后都得过老爷庙、松门山,再入北湖抵达长江。近代的航线改由龙口入湖,经瓢山或往北或往西行。至于我说的湖夹港,恐怕人们感到陌生。我认为现在曾沿莲湖东岸,那条称作为“胡家港”的水道,实际上是湖夹港的讹音。因为这条港在大莲子湖与四望湖之间,洪水时连成一体,枯水时两湖相夹,对于没有航拍准确定位的古人来说,这条深水航道,当然是湖夹之港了。那时,莲湖被称作为莲荷山,是被水与陆路隔离断的一座孤岛。孤岛东岸的瓦屑坝,就在湖夹港与黄沙港的交汇处。稍北,就是四望湖,从这里往北可以入饶河;往南通航的范围更大,鄱南及乐平、万年乃至德兴,都可以从乐安河经黄沙港直达瓦屑坝;余干,包括南昌、抚州、吉安等方向,可穿鄱阳湖经表恩,入湖夹港到瓦屑坽。处在这样的地理位置,真可谓四通八达。粗略了解瓦屑坝的地理位置后,我们还是回到明初的移民政策上。尽管明朝政府,也就是朝廷,给予了移民不少优惠,而真正自愿要求移民的,恐怕人数不多,史料中的记载可以证实,朱元璋的移民基本是强制性的。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诸如并非朝廷授意的移民,在无法动用较多兵力押送的情况下,怎样用最小的力量达到最好的效果。也就是说只要动用少数兵力,就可以控制数以万计的人群?最佳的方案,当然是选择一处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地方。毫无疑问瓦屑坝是最理想的去所,即使每次有数万计的移民,这里也能安顿自如。官府只要动用不多的兵力,把自愿或强迫的移民集中到这里,让他们除去按照指定路线,分别登上到达目的地的运送船之外,想走别的路恐怕就非常艰难,因为鄱阳湖为移民设置了天然屏障,能说这不正是鄱阳湖,成就了瓦屑坝的移民工程。
一个新的文化繁荣期的开始
大明王朝前后经了历276年,276年在历史的长河里,只不过是个瞬间,但对于一个已经建县一千多年的古县来说,她不但开始走进了一个新的经济发展时期,同时走进了一个经过漫长时间蕴酿的,文化繁荣阶段。众所周知,文化的繁荣,与经济的发展密不可分,经济是文化的原动力,也是文化发展的酵母。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文化有可能是一片苍白。从明代起,鄱阳经济进入了一个新的繁荣时期——走进了商品经济时代。正是这样一种新的经济模式,才加快了水码头的发展步伐。因此我认为,明代鄱阳文化繁荣的最大特色之一,主要体现在商品经济的发达,城镇化进程的加大加快,和新兴市民阶层的形成三个方面,而这种发展,已经不仅为以前的朝代所没有,同时呈现出一种全方位的突破态式。
首先,我们从农业谈起。进入大明王朝,农业的最大变化,是综合经济体制的发展。这种发展,改变了传统以种植粮食作物为主的,自给性经济体制,而形成了经济作物的普遍种植机制。尤其是随着农业集约化程度的提高,农林渔副较合理的协调发展,生态平衡逐渐被人们所认识并加以利用等,推进了农业经济中的商品地位。考虑到电视机前受众对象不同,我就“集约”一词,在这里稍稍多说几句,什么叫集约?集约与粗放相对,也就是说在同一土地面上,投入较多的生产资料和劳动,进行精耕细作,用提高单位面积产量的方法,增加产品总量,不是完全依靠老天,或水耕火耨,或任其自然。相反在种作上,既注意“合天时、地脉、物性之宜”,在选种、育苗、施肥、除虫、灌溉、收割、贮藏及翻耕、土地利用诸方面,尚科学、重经验之外,又信神重巫,讲究禁忌。明代的农民耕田,提倡“宁可少而精密,不可多而草率”。“凡稻田收获不种者,土宜秋耕垦,使宿稿化烂,敌粪力一倍”。到了来春播种时,“一耕之后,勤者再耕、三耕,然后施肥,则士质匀碎,而其中膏脉释化也”。在作物方面,稻、麦、糯粟米、高粱、豆、棉、麻、蔗和若干油料并存。后来又有从国外引进的玉米、山薯和花生、烟草。据明武宗正德年间编纂的《饶州府志》记载,仅帛类,便有“布、棉、麻苎数色,”“货类,棉花。”这里的色字作种类解;货,指商品。
可想而知,素以粮食着称的鄱阳平原,在农产品结构上,已经有了很大突破。随着棉织物的增多,染料的需求也显得迫切,种蓝制靛的生产,在明朝中期也在鄱阳逐渐推广。蓝靛是种植物染料,又叫蓝青,简称靛,是从蓝草中提取的。蓝有蓼蓝、菘蓝、大青、马蓝、木蓝、苜蓝。60岁以上的人可能还有印象,早年我们不少家庭都有这种颜色的印花被心,现在贵州少数民族的蜡染,用的就是这种颜料。此外,水利设施得到进一步重视。从明宪宗成化年间起,到崇祯年间止的一百多年里,鄱阳先后有东朗、樟潭、北湖、汤湾湖、南湖、大场湖、神宝堂、新坽泉湖、车辆湖、孔目、泗溪、郭溪、荞麦湾、画湖、湘坽湖等24座圩堤建成;据《鄱阳县水利志》记载,公元1559年明嘉靖三十八年,全县有大小堰坝171座。所有这些说明,当时的农业生产,无论技术还是水利设施,都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其次,看看鄱阳当时的城镇化发展步伐。明朝初期,人们仍然以农耕为本,工商为末。然而由于倭寇,就是日本海盗对东南沿海的侵扰,在公元1403——1424年明成帝永乐年间,江西的水运逐渐成了全国商业运输的重要交通枢纽。鄱阳也不例外,饶河——鄱阳湖航道,刺激了本地商业的繁荣,土着人,尤其是南昌来鄱阳的经商者,逐渐增多。及到中期,随着徽商的西进,景德镇瓷业的空前发展,扼咽喉之道的鄱阳,商业化程度迅速提高,城市化进程突飞猛进。1985年出版的《鄱阳县志》《商业》条说:“明万历以后,客籍商贾增加,有十多个省、州、府的商家”。尽管这种提法比较笼统,也缺少足够的说服力,但会馆的设立,完全可以证明当时鄱阳的商业状况。那么,会馆是怎么囬事?明代,在城乡的商业活动中,商人们为保护自身财产和人身安全,开始有了集会结社的习俗。这些行会商社,多以血缘和亲缘关系为纽带,当沾亲带故,同一地区同一姓人,在一个市镇经商、聚集的人多了,为了增进乡谊、维护共同利益,就开始建立一种既含地缘因素,又具同业行会性质的联络场所,这就产生了会馆。会馆自它产生之日起,就具有四种功能:一、互助互济,增进乡谊;二、协调价格,排解矛盾;三、同乡旅社,临时贮场;四、义举庇所,集会场地。尽管这些功能,也只是一般化的商业兼地缘行为,但毕竟反映了鄱阳当时商品经济的发展,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并且推进了人们市民意识的增强。
明清以来,关于会馆,历来的《县志》都有过记载,先后共建有十所。其中数徽州会馆最早,正好在明万历年间。据《长江文化史》综析,长江流域的会馆,基本在这个时间始建,由此可见,它可以排在中国第一批的会馆之列。徽州会馆额曰:“新安书院”,地址在紧挨德新桥的华光巷下首、李家巷上首的中河街。这座会馆的出现,既使鄱阳最早有了旅县商帮的公共建筑,也使鄱阳商业发展与中国商业文明达到了同步。接下来有时间记载的是都昌会馆,建于公元1641年明崇祯十四年,地址在下河街旧名墙角巷的瓷器巷口。其余的如德化桥西的青阳会馆、务巷口东的抚州会馆、华光巷西的婺源会馆、上河街施家巷东的福建会馆、上河街徐家巷口东的湖南会馆,及左家巷口东的广东会馆,都建于清朝。之中,有本省的两座会馆,即南昌、瑞州会馆始建年不详。瑞州又叫筠阳,就是现在的高安。对于这件公案,我认为并不复杂,根据它们的建筑地点看,应该晚于徽州会馆,早于都昌会馆。南昌会馆在下河街的中和巷口下首,瑞州会馆在南昌会馆与婺源会馆之间的桑家巷口上首。当时,鄱阳因为商品经济的发达,街市不但出了永平门,而且形成了三街并行,即正街、现在的解放街,中河街和河街。而明朝中叶,新桥以下的河街最为繁华。因此,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的商帮,便占据了这些地方。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大,到明末清初,河街便向新桥以上延伸,这才以新桥为界,形成了后来的上下河街。可见,占据了下河街的不仅是时间上的抢先,同时也是他们发展规摸的领先,否则,就无法在明朝时,便在这个黄金地段存在。
风尚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