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哥哥今年十六岁
十四岁离开了家
哥哥的肩膀扛着行囊
十四岁那年便离开了家
哥哥穿着一双旧球鞋奔走
在日光下在暴雨中
哥哥的身影很小
在车站在码头在人流中
哥哥从武汉到上海
从上海到广州
哥哥在深圳的外面
听说不让进去
哥哥又去了温州
哥哥寻找着活计
哥哥的脚倦了
哥哥仍在奔走
二
哥哥在远方
弟弟在家里
家里没有欢笑
没有油盐
弟弟记得
哥哥下河抓鱼
哥哥上山砍柴
哥哥在路旁的小屋里
开了一间小货店
热情地招呼顾客
哥哥伴着弟弟
在小屋里一起欢笑
度过美好的时光
哥哥远在他乡
家里没有欢笑
没有油盐
三
哥哥在城市
在海边的码头上扛货包
哥哥在货包下面显得矮小
听着海的涛声
听着汽笛声
哥哥不理别人笑话
哥哥微微喘着气
哥哥涨红着脸
从硕大的货堆中间穿过
从像他这样的人群中穿过
从老板锐利的目光中穿过
哥哥不经意间跌倒
哥哥咬牙爬起来
望望天空和远处的海轮
望望城市的高楼大厦
哥哥的腮旁没有泪花
四
哥哥从遥远的海边
寄回了一封信
弟弟一字一字地读着
弟弟欢喜若雀
边用小手搓着眼睛
哥哥一切都好
哥哥在外平安
哥哥只在长长的夜晚
想起他的弟弟
哥哥为弟弟担心
寄回的钱够不够用
哥哥祝弟弟学习进步
愿弟弟早日学业有成
弟弟读着哥哥的信
弟弟心里难受极了
边用小手搓着眼睛
五
哥哥在城市里
在街上的小餐馆
哥哥端着高高堆起的碗
一个人默默无言
用满是泡沫的碱水
用一只硕大的抹布
一个一个地擦洗
一个一个地重新叠起
哥哥让油水一直淌到袖子里
哥哥用袖子擦汗
哥哥偷偷捶两下腰
夜深了就躺在楼角边的床上
望着月光睡觉
凌晨起来脸上却挂着泪花
一边是弟弟
另一边也是弟弟
六
弟弟想着哥哥
弟弟拿起了铅笔
给哥哥写一封家信
拿起铅笔
弟弟在心里纳闷
哥哥你在哪里
在天的哪一方
信中连个地址也不曾留下
弟弟问哥哥的朋友
问他们哥哥的去向
可以吗把信带给哥哥
哥哥一个人在外面
没有朋友
没有热饭汤
没有弟弟
弟弟哭着
七
哥哥从武汉到上海
从上海到广州
哥哥在深圳的外面
听说不让进去
哥哥徘徊
哥哥匆匆奔走
哥哥沉默寡言
哥哥的肩上扛着沉沉的行囊
哥哥用那双旧球鞋赶路
火车上码头边
或者撩人的夕阳下
哥哥总要回过头来愣一愣
哥哥的眼中
弟弟哭了
弟弟笑了
哥哥的泪水淌下来了
1995．9．9于武穴大金镇
请赐我以马
骑上它
我要去远方
请赐我不老的心灵
带上它
从此浪迹天涯
1995．10．12于武穴大金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