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朝鲜战场上那支没有番号的连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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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曾经的国民党宪兵部队(5)

湛江来是个战士,是一个经历无数次战斗洗礼的老兵,他知道战场的规则是什么,虽然他没有亲历南京陷落的一幕,但也可以想象被异国屠城的悲凉与凄惨,尤其一个军人被这样一种锥心的痛苦撕裂后,首都沦陷的火焰以及任人屠戮无辜百姓的精神愧疚,将永远折磨着像杨源立这样荣誉感极强的铁血军人。

“在辽沈战役投诚解放军之后,也许因为我的地位特殊,首长曾问了我的去留,那个时候我只想死在战场,就依然选择了军队,可说来挺惭愧,当时上级并没有把我分配到内战一线部队,而是到了东北搞军工建设,还与苏联胡子打交道。”杨源立说到这笑了笑,续道,“到了现在我只有一件事很欣慰,就是我没杀过一个中国人,我问心无愧。”

这最后一句话,让湛江来心跳不已,他想起了内战,想起了黑山阻击战,如果按照这个说法,他根本没有资格再去怀疑杨源立,不论当时的立场是如何不同,在这一点上,杨源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血不沾我族类的民族完人”。

杨源立又说道:“我知道铜炉,在南京的时候就是全军学习的楷模,他的个体单兵作战能力在宪兵部队首屈一指,只可惜……”

湛江来深吸了口烟,道:“可惜什么?”

“在南京的时候被弹片削到了后脑。”他转过头,盯着湛江来续道,“也许是什么神经受到了损伤,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在这样月色凄凉的冰天雪地,湛江来听后还是冒出了冷汗,他不由望向收拢南朝鲜士兵尸体的铜炉,那个高大而健壮的身影在月光下诡异而敏捷,就如飘忽不定的寒风令人难以琢磨。

这时一直没有声色的佛爷掀开被子,湛江来在近乎噩梦的幻境中惊醒过来,他悄悄捏灭烧到手指的烟头,见佛爷活动了一下四肢,不由说道:“把新三排巡逻的一个班换下来,老规矩。”

佛爷瞄了一眼杨源立,蹲在湛江来身前暗自捏了捏他的手腕,说:“杨排长的法子很管用,兄弟们准备好了。”

湛江来盯着佛爷泰然清明的眸子,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宁静,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一看手表竟然过去了近两个小时,他抬头望着月垂中天,只感到透骨的疲倦与困意。

他不知道佛爷使了什么法子,激荡的心绪在杨源立所述的悲伤景致中苏醒过来,他打了个寒战,目光落在了石法义的身上。这个自始至终都严守准则的老兵,在这一刻也让他开始心存顾虑,因为铜炉就是他的兵,如果杨源立所说确实,为什么石法义从未跟他提起过呢?

当全连再次集合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在整装的队伍前,湛江来望着远处的山脉,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的快峰有几分妖冶。他算了算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天亮前部队就可以站在快峰山脚下了。当然这要有种押宝的勇气,如果天亮前遇到敌军,那就是瞎子点灯——白费劲了。

一百九十一人的加强连在越过阵地后迅速向林中穿插,因为要保证绝对静默,机枪班和炮班的供弹手将浓重的呼吸生生憋在肺中,然后才缓缓吐出,虽然是夜晚,但也可以想象那种痛苦。

哄子蛋是个心直口快的安徽老兵,他不忍把机枪班的供弹手活活累死在异乡的冻土上,就叫班里的同志换一换,可换了后还是一样,重机枪枪架子的斤两和弹药匣子一样重,整个机枪班没有多余的战士,他只好忍下这口气,心里想到的是磨盘,难怪湛大脑袋信赖他,人家内战的时候就扛这斤两过来的,有些事不服不行。

炮班的就更苦了,可人家田大炮没吭一声,带头背着迫击炮筒紧跟在机枪班后面。哄子蛋想掉泪,心里不是个滋味,以前他作为常规步兵,总他妈埋怨炮班跟上不及时,这下领教了,心里直骂王八蛋。

他的班副也就是沈二转一直跟在后面,看哄子蛋神情不对,就捅了捅他的屁股,说:“班长,您这姿势不对,扛枪垛子不是这么扛的。”

哄子蛋转过头,有几滴眼泪都结冰了,哭丧着脸说:“你大爷的,不用肩扛用脚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