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鲁夏一年比一年长大,湛江来也是年过花甲了,可是这老头子出奇的精神,在鲁夏刚上初中那会儿,这老头子竟然离开东北出去走了几趟,走前也只给鲁夏留个字条,匆匆交代几句柴米油盐的话。
鲁夏当时可是懂事的年纪了,比其他孩子都早熟,他就琢磨起从小到大这些流言蜚语,这些话总像个千斤大石一样压在他心灵深处。
自己究竟是不是野种?为什么父亲总在他问起母亲的时候沉默不语呢?
就在湛江来出门的时候,鲁夏终于按捺不住了,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查找一切可以追查的线索,最后在床下的木匣子里翻出了一个档案袋。
鲁夏找到这个档案袋时,心里感觉挺毛的。按理说,鲁夏虽然是个内向的小伙,胆子却很大,可是那种情形却不像你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而是忽然之间全身都冰冰凉凉的感觉。
他颤颤巍巍地打开了档案袋,里面有几张发黄的旧文件,而其中一张有几滴血迹,看那形状,像是甩上去或者是喷射上去的。
鲁夏看到血迹,开始有些害怕,他本想把文件放回去,可是脑袋里却像有个声音叫他接着往下看。
他就吞咽着口水,借着黄昏的微亮一页一页翻看着。原来这是一份发布于一九八二年大规模平反冤假错案的政府文件,上面令他熟悉的名字正是他的父亲湛江来。
鲁夏第一个直觉是父亲的政治背景很复杂,第二个感觉则是父亲被迫害过。在当时那个懵懂的年纪,他哪知道这些连大人都搞不明白的事啊。总之,他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乐观地相信关于他父亲的所有流言蜚语都是子虚乌有的。
那么,母亲呢?
鲁夏不住念叨,他翻来覆去想在文件上找到母亲的线索,可是一排排的政治辞令根本就不会给他任何东西。
从那以后,鲁夏似乎患上了心病,在焦虑和困惑中苦苦徘徊,而老天好像非跟他过不去,就在这一年,湛江来失踪了,上了初二的鲁夏受不了打击,被迫分流回了家。
说到九几年的初中分流,大部分大龄80后应该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上初中,学习不好的或者调皮捣蛋的学生都会被校方劝退,有的上了技术学校,有的干脆提早步入社会,总之是干什么的都有。
而鲁夏因为父亲有点存款,就在社会上混了三年多。这三年来他是皮实了不少,不论是三教九流、黑的、白的都是门儿清,不过就是赚不到钱,说来也邪门了,鲁夏干点什么小买卖都赔得底儿掉,一来二去,眼瞅着家底都花光了。
鲁夏合计坐吃山空,早晚自己得成为救助对象。可是他一没学历二没本钱三没亲戚,又是刚刚成年,究竟能干点什么养活自己呢?
就在这一年初冬,鲁夏连下顿饭都没着落的时候,一个警察敲响了他的家门。
鲁夏冻得满脸发青,打开门的时候一愣,心想自己也没干过什么缺德的事啊,怎么大盖帽摸上门给他拜年了呢?他就嚷嚷:“是不是暖气公司叫你来的?我是真没钱交采暖费,再说我也没偷着开栓啊!你没看我都冻成这德性了吗!”
警察笑了笑,身子一让,从他身后进来个青年军官。
鲁夏往他肩膀上一瞅,好家伙,两杠一星!
这时那个警察说:“这就是湛江来的家,他就是鲁夏,人已经找到了,有什么事再打招呼。”说完关上门走了。
鲁夏这就不明白了!难道不交采暖费都告上部队了?
两杠一星环视着四周,脱下皮手套在掌心里摆来摆去,鲁夏看他又高又壮,心想要是打一架估计也没什么胜算,不过看他这个傲气样儿着实令人不爽。
“哥们儿,你认识我家老头子?”
两杠一星深藏在帽檐里的眼睛转向鲁夏,点点头说:“算是吧。”
鲁夏这就更气了,他往开了线的破沙发上一坐,哼哼道:“我家老头子失踪三年多了,就他那岁数,现在不知道死哪儿了。”
“你恨他?”
“谈不上,你也看到了,家里就这么个情况,你有什么事就直说,老头子也没什么亲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