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会兵
进士第三名的探花郎下派到洪城,做了一个小小的县令,盖因徐县令不善于阿谀逢迎,也没有银子可以打通关节。从京都到洪城,千里迢迢,一首关于洪城的歌谣很快传进徐县令的耳朵:“洪城穷,洪城苦,洪城盗贼多如仓中鼠。”
众盗贼中,名头最响的莫过于一枝梅了。一枝梅作案无数,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精于易容术,有时扮作一个糟老头子,有时扮作一个妙龄女郎,甚至能扮成几岁大的孩子。据说他会一门奇特的缩骨功,巴掌大小的洞口进出自如。因为他作案后总喜欢在现场留下一枝梅花做标志,别人都叫他“一枝梅”。
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立威,徐县令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一枝梅。他把捕快全部派出去,把洪城搜索了一遍,盗贼抓了不少,可没一个是一枝梅。一枝梅却突然出现在县衙,在案桌上放了一张纸条:暂借官印。徐县令读罢,这一惊非同小可,官印就是他的身家性命,若有闪失,轻则丢官送命,重则株连家人。他赶紧取来放官印的紫檀木匣子,打开后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木匣子上的锁安然无损,木匣子也没有被撬被毁的痕迹,可里面的官印却不见了,木匣里只有一枝鲜艳的梅花。
徐县令把派出去的捕快又撤回来,只是吩咐捕头韩大宝秘密调查一枝梅,信息反馈回来,一枝梅其实是个侠盗,他专偷大户,偷来的金银都分给了穷苦百姓。徐县令稍许宽慰,一枝梅既然不是块坏料,丢官印的事情就暂时不会捅出去。他在木匣子里放了一块石头,换了一把更加结实的锁,放在秘密的角落,就不再过问官印,而是着手治理洪城。
三年后,洪城的面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百姓丰衣足食,丢在路上的东西也没人捡了。人们再谈起一枝梅,就像谈一个传说,他已经很久没有作案,就像人间蒸发了。
这天,一桩案子犯到徐县令手中。案情再明白不过了,当地富户钱堆儿强抢民女小凤,小凤抵死不从,咬舌自尽。钱堆儿被抓来收监。深夜,韩大宝将一包金子放在徐县令面前,他和钱堆儿是表兄弟,受钱家所托,求徐县令放过钱堆儿。徐县令将金子扫在地上,怒斥道:“人命关天,你给钱堆儿说情,谁去给冤死的小凤说情!”
钱堆儿被依法判了死刑。韩大宝恼羞成怒,跑到知府大人那儿告了徐县令。知府大人的官轿立即驾临洪城县衙,徐县令三年没有给他送礼,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看着幸灾乐祸的韩大宝,徐县令明白了,冷汗涔涔而下。果然,知府大人吩咐他拿出官印,以备查看。
徐县令哆嗦着捧出木匣,钥匙几次都捅不进锁眼。韩大宝走上前说:“我来!”他夺过钥匙,吧嗒打开锁。徐县令扑通一声跪下了,就要磕头,却听见韩大宝惊讶地叫道:“官印不是被一枝梅偷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徐县令疑惑地往盒子里张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盒子里的石头不见了,官印蹊跷地回来了。知府大人接过官印,看了又看,证实官印货真价实,狠狠瞪了韩大宝一眼,扭屁股走了。
徐县令把官印放回木匣,蓦地发现匣底有一行小字,凑近一看,写着:洪城清官在,离去一枝梅!他不禁泪眼婆娑,抬步走出县衙,门前行人匆匆,看谁都像一枝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