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树梅
陈露生着一张白皙精致的脸,一头瀑布似的长发更是如梦如幻,可是,好多日子了,她没有出过大门半步,近日更是看着窗外久久伤神。小儿麻痹症使她终日与轮椅为伴,也使她的轻生之意越来越浓,她越来越强烈地这样想:只要借助双拐爬上窗台一跃,一切痛苦就烟消云散了。
陈露通过电脑接触世界,外面的世界越繁华多姿,她就越觉得自己是个被遗弃的人,直到这天一个叫“冰雪舞者”的人闯进了她封闭的世界。
“冰雪舞者”热情、开朗、幽默,就像这寒冬里熊熊燃烧的炭火一样,让陈露受到巨大的感染。陈露甚至还看到了“冰雪舞者”的视频,仅仅看到了脸部,那是一个五官生动活力无限的大男孩。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里悄悄洇开来:他个子一定很高、很帅……
陈露的脸正有点发烫,他问她了:“我现出原形了,你呢?”
陈露就像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刚刚萌芽的丝丝美好的感觉立时荡然无存,她一下子下了线,然后埋头痛哭。是的是的,自己刚才的片刻忘情也太可笑、可怜了!
可伤心了一天之后陈露又忍不住在网络这个可以最大限度保护自己的世界中与他相遇了。陈露想到一个问题,便问:“你干吗取这么个名字啊?是不是你热爱跳舞呢?”
他飞快作答:“是的,我是个专业舞蹈演员,舞蹈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灵魂。而且,我最爱在冰上跳舞、在雪中展翅,那种飞翔的纯洁的感觉让我超然物外、羽化成仙。”
陈露听了心像钢针刺穿似的疼,这种感觉自己永远不会有的。她忽然有了一个悲壮的想法:她要痛痛快快地欣赏一场他的舞蹈,然后毫无遗憾地离去!
陈露提出了这个要求,他立即回应:“当然可以。说来也巧,明天就要降温下雪,我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就要到了。对了,咱们在哪会面呢?”
陈露凄然一笑,心里说:“我不会让你看到我的,永远不!”手指不停打出了这样的字:“你能在我的窗下舞蹈吗?你是那尊贵的舞者,而我只想做个安安静静的观众,可以吗?”
他一下子沉默了,陈露心凉了下来,自己的条件太苛刻了。就在这时他回话了:“行,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明天上午不见不散!”
第二天,天寒地冻雪花纷飞,整个世界灿烂辉煌逼人眼睛。陈露坐在窗前静静地等待着,没有高兴,甚至没有悲伤。他不来,她将离去;他来了、舞了,她也将离去。
忽然,眼帘中直扑进一团火来,由远而近、由模糊而清晰,直至她的窗下。是他是他,是穿着一身火红羽绒服的他,她记得他的脸然后,这团火旋转起来、飘扬起来,地面像结冰的河面,雪花像满天的精灵,“冰雪舞者”只用双手就飞舞出千姿百态来。
舞着、舞着,一扇门开了,是陈露--多日从不出门的陈露走了出来。每走一步双拐就在积雪的地面上留下两个深深的窝儿,一直毫无滞涩地延伸到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冰雪舞者”的身旁,那个只能坐在轮椅上忘情跳舞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