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丹霞初映
5023300000027

第27章 遗珠(4)

如今的散文创作形式什么最佳?单纯的抒情散文已成过去式,会被看成还未入门的文学青年的习作;曾经时尚的文化散文如抛出的是一堆芜杂粗糙的史料,会被看成掉书袋无史识的庸作。而任意闲散家长里短的随笔散文,会被作为只有自我没有高度和深度的“小散文”。形式从来都是为内容服务的。用什么形式写好散文,让好的内容有个好的样式呈现出来,如今显得越来越重要。今天的散文创作是“解放”了,可以自作主张,随意写作。但文有文法,样有样式,不是什么东西都是作品,或是精品的。我认为,散文作品最低标准要达到老一辈作家要求的:“一是有意思,二是有意义。”“要明白清楚、有力能动人、要美。”散文作家的笔下作品应该烛照社会,关乎民生,注重反思,提挈人心。所以,我提倡当下应多有一些阐述性形式带思考内容的散文好作品问世。

有着报纸副刊编辑经历的着名作家石英,在谈到文学领域的文体时说,散文是与新闻最接近的,他们之间有一定的姻亲关系。这是因为两者相近之处:文字比较短,都是写实的,不能虚构。

“真”是散文的最高境界,这个“真”包括真实、真情、真知。我也是把“真实”推崇为文学的极致。如今这个社会假的东西太多,以至发展到不“玩假”难发大财、难成眷属、难成大事,连真的也让人怀疑是假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写散文成了弘扬社会正气、提高道德水准、升华文化境界的一种公益实践。在写作中净化了自己,也感染了别人。

但散文仅仅停留在“真实”上,那就失去了文学的魅力。我认为,散文还有一个灵魂,那就是“韵味”。这种意蕴,有想象、有思情、有灵秀、有况味,是可品味出来的,是可感觉到的。如果一篇散文作品给人的印象是有真情实感,又韵味十足,这就应该是篇好作品。

我常年在新闻和散文两种文体中写作,我的体会最深。写新闻要做到真实,不易,因受某些因素的干扰,有些真实的报道难发出来。写散文要做到真实相对要容易些,但难在有韵味,这是对作者思想深度、美学修养、文字功底等能力的检验。

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常有好作品出现。我那天看到一篇题目为《小楼一夜听风雨》的文章,阅后为之赞叹。

文章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作者作为北京国家部委的扶贫志愿者,来到江西老区一个历史名村扶贫,在开完村民会后,冒雨回来,风雨一夜,所见所闻,思绪颇多,发出感叹:传统固然弥珍,却不可沉溺其中。全文一千来字,主题重大,短小精悍,文笔流畅,立意深刻。表达了作者一番思考、一种呼唤。

我之所以喜欢这篇散文,是因为这是篇新闻体的纪实散文,文章几乎是以新闻的格式和语言来叙述。“赣南”、“茅坪”、“八角楼”,都是我熟悉的地名和屋名,“脱贫致富”、“献计献策”、“专业户”,这些报章常出现的词汇,融合文中,令我亲切。这又一次证实“散文和新闻是亲近的好兄弟”的观点,也给我这个从事散文和新闻写作的实践者提供了学习的榜样。好散文贵在有思想内核,引人思考。这篇好文不像一般抒情散文那样,只描写山乡美景,停留在美化文章外衣的表面。作者通过亲身经历,夜不能寐,在风雨声中大声疾呼:山民不能守着丰富资源不思进取,陶醉于过去光荣传统中,一心等待上面的扶助。观点犀利,令人警醒,催人奋进,结合江西实际情况很有针对性。

散文毕竟是文学范畴,自然比新闻通讯更文气。文中这样描写河:“茅坪河唱着一支古老的情歌,于乱石间作各种扭曲的造型,偶遇阻塞,便为一潭,回旋片刻,终于还是流下去。”这样写楼:“风雨声中,那座神奇的八角楼,无一丝微光透出,锈蚀了的油灯和一端冷砚,在岁月的风尘中作冥思状。”我很欣赏这篇文章的结尾:“我不知何时拥被睡去。山乡的风雨把我引入一个神奇的梦……”这梦定是好梦,祝愿老区山民拥有一个更新观念奋发致富的未来!

在“红土地”散文创作研讨会上,专家们谈到,对于发生在上世纪30年代赣南发生的战争,要历史的、客观的看待。不能以现在的战争史观去解释过去的战争历史;反思战争要尊重历史,不能违背历史事实,更不能否定历史;不能以当今的人性、人道的观点去质疑过去的战争。历史就是过去已发生的事实,不要轻易地去假设,不要虚构,在观点上更不要标新立异。对重大历史事件的描述要谨慎,不能以吸引人的眼球来展现历史故事。

赣南红土地是片文学创作的富矿。在名家眼里,甚至是片待开垦的处女地,可以产生文学巨着,关键看“淘金者”的手艺,能不能抓住红色精神的灵魂。

散文沙龙上,一位专家说到在散文创作中,有的人是“有看见无发现”,真是有见地。“发现”这词太重要了,从15世纪“发现新大陆”,到当代“发现抗艾新细胞”,发现,几乎就是文明进步的象征。它是知识和思考的积累,智慧和毅力的结晶。可以这样说,没有发现,就没有人类社会的进步,就没有物质文明的发展。

发现,就是灵性的展示。就像有人走进一片茂盛的森林,满叶障目,却发现不了林中有那么一棵千年的红豆杉,亮彩夺目。引申到文学创作的实践中,抓不住亮点,就没有发现,就没有创新,也就产生不了精品力作。

让人生之旅变成“发现之旅”,定会风光无限,前途光明。让文学作品成为“发现之光”,定会妙语连珠、给人启迪。

怀念同学

那次散文学会聚会,我从一位同学那里得知,我大学的同学又有两位走了,去天堂,而且都是我一个组的。惊讶得我举着的酒杯晃荡着,半天到不了嘴边,后又猛灌了自己几杯酒,心里直堵啊!

我的大学经历是上世纪70年代中期,师范学院中文系,100人的大班,分8组,我是第一组,12人。除一人来自浙江外,99人来自江西各地,成员中主要有工人、退伍转业军人,市县直及公社干部和民办教师,以及下放知青主要是上海知青。三年如白驹过隙,流光飞逝,受时势所限,不是十分精彩,却有许多值得留恋的记忆和友情。毕业工作都30多年了,许多人都到了退休年龄,不少人还是提前退休回家的。虽说有的快入“耳顺”之年,生活上也不尽如人意,但不至于这么早就离开人间呀。

我们组里最早走的是一位女同学,姓邬。上海知青,在班上属年龄偏大的,也就有点大姐大的味道。在下放时就有男朋友,是三线厂的,也是上海人。邬大姐人很朴实,但嘴巴能说,懂得世道,用上海话说:诺精。女生宿舍在我们隔壁,隔不了多久,总能听到一阵喝彩声,我跑过去一看,原来是邬的男朋友过来看邬,为赢得同学开心,邬的男朋友表演小魔术,众人为他鼓掌。以后就成了大家喜欢的保留节目,同学隔三差五地就会问邬她的男朋友什么时候来。邬大姐对我很关心,开门办学期间曾帮我补过运动衫;我打球扭伤了脚,她特地来我家看望。离校五六年了,一天我在省城闹市经过,突然听到马路对面有人大声叫我的名字,我停下脚步,有人跑到我的面前,一看,是邬大姐。在路边,她快人快语和我说了很多话。后来就听说她和丈夫去了美国,生了3个小孩。毕业10周年聚会没回校,毕业20周年再聚会就听说她已去世。据说在美国为谋生打了好几份工,劳累而猝死的。

这第二位是男同学,姓朱,也是上海知青。在校我们睡上下铺。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开会发言还会脸红。他长相也有特点,鼻子有点翘,鼻尖长年还有点红(这可能是心脏不太好的标志,医书上这样写的)。他有洁癖,平时穿得笔挺干净,洗衣服时,脸盆里边的肥皂泡小山似的溢出盆外,洗一件衣服要好久。特别有意思的是他的蚊帐里,经常传出“哔里吧拉”的响声,我俯身一看,原来他躲在里面吃从上海带来的零食。偶尔有漂亮的上海姑娘从外地来看他,我们事后就笑他是不是女朋友,他会涨红脸拼命解释是他的亲戚。毕业后,他分在一个地质队的子弟学校教书。有次我下去采访特意去看他,那天下着雨,道路泥泞,当我出现在他简陋的教室门口时正好下课,他看见我很有点激动,冲出教室一把搂着我,眼眶都红了。环境差,生活苦,又寂寞,能不动情吗?!后来他随返城大军回了上海。今年三月,有江西同学去上海,上海同学邀他聚会,他爱人说他走了,问晚上会回来吗,答是去世了,真让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