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绿色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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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爱情》(6)

5、战争之神在召唤(1)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大炮,牵引车,伪装网,电台,冲锋枪,拉开了我们团冬季实弹打靶的序幕。坐在火炮牵引车上,满是骄傲神情的我不由的地想起了杜老夫子的《兵车行》。

从闷罐军列下来,30来门炮加上履带牵引车和后勤保障的解放车一溜停在公路边,绵延好几公里,等待出发。每辆炮车前都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冬闲没事嘛,人们还议论纷纷。有些人看得不过瘾,就想上前摸摸,被哨兵给喝斥住了,于是就阴阳怪气地说:“牛什么牛?这车在北京给烧老鼻子了……”此时,北京的****刚刚平息,戒严都还没有解除,能说出这样有水平的话当然让兵的骄傲神气有所收敛。但兵们既不动气,也不反驳,忙着自己抽烟、放水什么的。团里决定这次打靶由参谋长带队,参谋长和营长及几个连长一开完碰头会,兵们马上登车,参谋长手一挥:“出发!”顿时,轰鸣声四起,车辆排出的黑烟遮天蔽日,特别是几十台履带车发出的动静更是地动山摇,围观的人群马上散去。

头一辆车像脱僵的野马冲了出去,这支钢铁巨龙开始了行动。我坐在第二辆车上,牵引车一发力,整个人好像被猛推了一掌,差点跌到老兵的身上。只是感觉到自己此时与车炮一体,特别的威风八面,特别的所向无敌。就站起来拉住车栏,任寒风“嗖嗖”地向后掠过,任路两旁的树飞快地向后退去。“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想去打仗,只是因为时代的需要,我们才抗起了枪……”有兵带头拉起了歌,于是我们也就“十八岁十八岁,我当兵到部队,红红的领章引导我,开发新年岁”,“雄伟的井冈山,八一军旗红,开天辟地第一回,人民有了子弟兵”一一回应,我们不是在唱,简直就是在吼了,惊起林间小鸟惊恐逃窜,枝间积雪“蔌蔌”落下……不时有路边的小姑娘、大嫂冲我们指指点点,我们就挺直胸膛,眼视远方,作出一副刚毅的表情,吼得更有劲了。有冲我们送飞吻的,我们就摘下棉帽手套向她们挥手致意。人人脸上都是笑容,都是祥和,毕竟憋的太久了,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心灵,我们的视野……

不远就是个收费站,好像才过了车,栏杆没来得及放下,打头的那辆车立刻加速冲过去,后面的一长溜也鱼贯而过,动作潇洒快捷,好似通过首长的检阅台。收费员对此一点准备都没有,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冲出岗亭,看到渐渐远去这条绿色巨龙,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大骂:“这是什么兵?简直就是土匪!”我们就是停下来,他肯定不敢收我们的过路费,但肯定也不敢让我们过。履带牵引车“嘎嘎”一发狠,上等的柏油路就留下一排排被牙齿咬过的很漂亮很整齐的痕迹,还会把原来没压平的石头给翻起来了,路面的损失谁来赔?其实这根本不怪我们,部队行军走哪条路线?有几个收费站?该不该给钱?都应该有人提前联系好。后来随军直属的高炮旅去吉林白城打靶,在路过四平市时,带队的旅副政委的小车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们30多台拖着高炮、蒙着伪装网的车不知怎么的就进了城,在四平街上横冲直撞,找不到路出城。又正值上下班的高峰,把四平市的交通堵得个一塌糊涂不说,还引起了人们的恐慌,以为要打仗了。好在四平人拥军传统极好(打了好多次仗,解放战争中就四战四平),对解放军的感情很深,不仅没有怨言,有人争着要带路,有人忙着叫交警,有人还送来了水。交警来后问清我们的去向,就主动警车开道,才把我们送出四平。也就是那次,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另一个集团军开进的演习队伍,那兵的精神头和气势:一路歌声,一路口号;那些装备:青一色的“奔驰”大卡作牵引炮车,电台车、导弹发射车数不胜数,那才真正是“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谁让人家是****直接掌握的重点作战部队、王牌部队?!让人不服都不行!与他们相比,我们军的装备就成了“游击队”,人家才是“正规军”。我也彻底想通了一个道理,守备部队永远没法跟野战部队比,野战部队中一般部队又永远没法跟重点部队比,就笑自己当新兵时很浅薄,坐个履带牵引车就觉的很不得了……心中还是很不服气:都是穿军装的,凭什么要分出个三、六、九来?

打头的车跑了一会就停在了路边,司机下来揭开车盖,骂起了天:“什么破玩意,跑一会就开了锅?这不是埋汰我的技术吗?!”他让我们先走。这些车外表上看起来还很新,但是里面的发动机什么的都坏了,有老兵说,都是给放坏的。前些年,部队为了弥补军费不足,纷纷搞劳务收入,训练很少,这些车就放在炮场里日晒雨淋。走之前,汽车连的官兵硬是熬了几个通夜才修好这些车辆,零件不够还去拆了不去的车,就这样还是有车抛锚。我们的车就成了领头车,带着车队继续往前。这时一辆地方的货车一路鸣着喇叭超了上来,车上的几个兵就敲着前面的玻璃对开车的志愿兵说:“看那小样还超我们?!超他,超过去!”那老兵听不得这话,果然一挂挡,脚一踩油门,履带牵引车两侧的排气管冒出一股股黑烟,怪叫着冲了上去,400多马力的牵引车,就是拖着10多吨重的炮和10来个兵,要超东风车也是小意思,不到20分钟就追上并超了过去,在超车时,那老兵还故意一摔车屁股,后面牵的大炮一转向,差点把货车挂翻,货车司机的脸都吓白了。

一会,一辆警车和一辆北京“212”赶上来,车上的喇叭在喊靠边停下,老兵不停,有兵眼尖,说“212”里面坐着参谋长,车才停下。参谋长和营长下了车,参谋长上来就给老兵一顿训:“谁让你跑这么快?你把整个车队都带快了,出了问题怎么办?你负得起这个责吗?”他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看得出很生气。他这时手朝我们一指说:“你上去!”开车的老兵极不情愿摘下手套,爬上来和我们坐在一起,有兵忙递烟安慰,营长钻进了驾驶室。等所有的车到齐后,警车和参谋长的车在前面押着,我们才慢慢前行,天黑前到了目的地。

山村其实很小

风挟着厚厚的雪

抹完冬天最后一笔

掉头而去

山村就开始绻缩在炕上

扯热哄哄的呼噜

入夜

也没有一两盏亮着的眼睛

县城的班车一天一趟

第一场雪后再没来过

爱在酒馆发布新闻的司机

成了炕上翻身

不小心溢出的话题

——小波的诗《北大荒,北大荒……》

这里是牡丹江宁安县(现在是市了)东京城的一个小屯,具体叫**屯或者是自由屯记不清了,和北方任何一个小屯没有区别,但这里又是小兴安岭的深处。二三百户人家居住在此,家家都用小松树干做成的篱笆围得方方正正,院子里都停着大的或者小的拖拉机,前面墙上都挂着老玉米、红辣子和干大蒜。我们到时,天已擦黑,炊烟袅袅从每户的房顶上升起,窗户里透出若有若无的灯光。听到车辆的轰鸣声,家家的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飘出一股股已做好的饭菜香,让我们这帮一天多都没有进过热食的兵大吞口水。一条条狗先冲出来,成为首先欢迎我们的队伍,围着我们友好地叫着,摇头摆尾,好像见了多年没有见到的主人,但是你要伸手去摸,就又跑开了。

打前站的同志已经联系安排好了,所有的炮和车都停小学操场,官兵住老百姓家里。在村口,已聚了不少人了,村长叫一声,出来一个领走几个兵,很快,我们这支绿色的队伍就融入了人民的大海中。这是部队的传统,一进屋,被包不解,就去帮房东烧火、做饭、劈柴、挑水,什么都做完了就陪他们一起唠磕,即使现在再累,也要为鱼水情深做些什么。有线班这时扛起了线拐子,有兵住的屋就从门缝或窗口放进线,架起单机,我拿起来一摇,话筒里传出了营长威严的声音,又慌忙丢下。在肚子咕咕叫过三遍后,炊事班终于喊开饭了。饭有些夹生,兵们顾不得听炊事班的什么柴火打湿了、房东的灶不好使等等解释,一人几大碗下肚,又回去准备第二天的训练了。

在来之前,我就对东京城这个地名很纳闷,以为是伪满时期留下的产物,解放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改过来?白天路过东京城时,又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很失望,很小的一个镇嘛,其热闹和繁华程度当不了南方任何的一个镇。回去后一查资料,吓了一跳:东京城的名头可响了,在唐朝就是渤海国的都城叫上京(也就是三言两拍中的<李白醉下蛮书>中的渤海国),其建制和规模完全仿唐都长安,分外城、内城和宫城,是当时亚洲仅次于长安的第二大都市。后渤海国被辽太祖阿保机所灭,就渐渐衰落,成为女真人的居住地。满清入关后把这当作龙脉给封了,几百年荒无人烟,现在居住的人都是清末民初逃荒过来的,真正的土著是一个也找不到了。解放后,其遗址成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岁月是什么?把一个繁华的都市演变成了一个小小乡镇?

房东是个40多岁的典型东北汉子,魁伟的身材,面空黝黑中透出红光,说话嗓门宏亮,我们累了一天准备上炕睡觉时,他敲门进来了。我住的这一户人家应该说在全屯是比较富的一家,什么拖拉机、收割机都齐全。在旧房旁边新修了整8间房,奇怪的是他们一家四口依然住在旧房里,却让我们住了新房。开始还以为是这里的拥军工作做得好,让我们有些过意不去。一唠嗑,才知道是他们这里的风俗,新房修好后不能先搬进去,非要找福大命大的人住过后,自己才可以住的,不然就会非病即伤。农村上哪去找这样的人?听说当兵的能避邪,就把我们当成这样的人了。房东一人给我们递了一只自己卷的“山大炮”后,一点也不避讳,说:“你们走后,我就准备搬。”听了这话让我们哑然失笑。我问:“你家才4口人,怎么修这么宽?”他说:“农村人修次房不容易,把今后小孩结婚的房都考虑进去了。”大的女孩才上初中,小的男孩还在念小学,这是不是也考虑得太远了?

说着说着,他对我们靠在墙边的几支冲锋枪感起了兴趣,边说,边用眼睛使劲瞟,我看看师班长,他点点头,我拿过来一枝,先把弹夹卸下,再对着地下反复拉枪栓扣扳机,确信没有子弹后,才递给他。他接过来在手里玩了很久,激动劲从眼眶里面透出来,说:“我能有一支这样的快枪就好了。”开玩笑,这是随便能有的吗?他看出了我们的疑惑,转身出去。进来时,肩上已挎了支老长的猎枪,手里还捧着一些动物的毛皮,如数家珍地给我展示,这是野山兔,这是狍子皮,这是野山鸡,哦,原来他还是个猎人。他给我们讲了些打猎的趣事,比如,有一天晚上,他们睡得很早,半夜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就爬起来打着灯一看,顿时吓得个半死,一头很大的熊瞎子在撞门。熊整个冬天都在冬眠,饿了,就舔自己的脚掌。这头熊不知是什么原因被惊醒了,饿的不行了,才下山觅食。他马上拿起枪冲房顶连放几枪,才把熊给吓跑了。还有一次,他和屯里几个人在雪地里追狍子,追着追着就不敢追下去了,他们看见几个比人脚印大几倍的脚印,脚印中间还有些星星点点红色的类似血的东西,就肯定是遇到了东北虎,那脚印里的似血的东西就是东北虎脚掌流的汗,他们当时就给吓出了身冷汗。不要说他们几个有猎枪见到虎也有生命危险,就是把东北虎打死了,偷猎国家级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也要被判个十年八年,想想着实不值,只好作罢。只可惜了他们追了一天多时间的狍子了,全当是送给东北虎的礼物了……这些我听到很新鲜,还想听,可师班长和朴老兵一个劲的打哈欠,房东见状只好告辞了。

第一次睡炕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女房东怕新炕不热,烧了很久,我们一上去就热的直烙背,像烧饼样翻来翻去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了,下半夜又给冻醒了,新炕毕竟不保暖,只好穿上棉衣、戴上皮帽再钻进被窝。第二天起床时,人人的皮帽护鼻处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像白胡子圣诞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