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阿爹牵着我去市集上卖果子。生意出奇得好,午时才过,两大筐红扑扑圆溜溜的果子就卖得见了底。因为一直看着摊子的缘故,阿爹和我还没有吃午饭,而我的肚子也在咕咕叫唤着,控诉着我对它的虐待。
这时,阿爹摸了摸我的头说:“歌儿,乖哈,阿爹给你买饼饼吃。你就守着摊子,不要到处跑,阿爹很快就回来。”我一想到很久一次才能吃到一回的肉饼,便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阿爹消失在人群里。
阿爹走后不久,对面的医馆外就热闹了起来。原来是一个瘦弱的男孩跪在医馆门口,一直哭喊着说“求求你们,救救我爹爹,求求你们了”。男孩背对着我,因此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能想象到他的焦急与惊慌。我一直注视着那个男孩,也希望能有善良的医者可以帮助到他。
这时医馆里走出来一个一身白袍的老者,看上去很和蔼很慈祥,他把男孩拉了起来,又拿出很洁白的手巾帮他擦了擦脸,说:“早就和你说过了,你父亲是邪气侵体,本就是药石无灵,只有那些仙医才可能救治,不过像我们这种小村落怎么会有仙医呢,几十年来有仙缘的娃娃都没得几个,唉。”“你还是赶快回家吧,说不定还能见到你父亲最后一眼。”说罢,便摆了摆衣袖走进了堂内。
男孩呆呆的站在门口,随即又用自己灰灰的衣袖擦了擦脸,然后飞快的跑走了。谁知道,这一跑竟然撞到了阿爹,阿爹似乎认识这个男孩,分了一块肉饼给他,然后又带着他来到了摊子前。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男孩的正脸,带着一种病态的白,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尤其是他的眼睛,那么的漆黑,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阿爹让我给他拿几个果子,我选了几个颜色最鲜艳的递给他,他的手非常凉,像寒冰一样。现在已经初夏,我忙一会就会透出一身薄汗,可他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尤其是刚才跪在地上哭喊了那么一会儿,竟一点汗也没出。他低低地说了声谢谢,空气里竟然凝结出淡淡的雾气,他好像知道我一直注视着他,走得时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不见了。
我问阿爹那个男孩是谁,阿爹说:“他也是个可怜人,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去世了,一直都是他父亲带大的。他父亲是一个很强壮的猎户,曾今还帮助我跟你娘亲逃离狼口,谁知自从养了他这个孩子,就一天天的虚弱下来,现不过30多岁的壮青年就老得跟学堂里的连阿公一样。以前有道士说他是鬼胎,因为他是在她母亲在鬼节的时候于坟地边生出来的,那个道士还说鬼魅只要通过尚未出世的婴孩,打开通往人间的入口,强大的阴灵就能匍匐降世。可他说了一大堆,目的还是让人们买他的符纸,于是就没人信他了。”我听得有些害怕,但一想到他刚才哭得那么伤心,就想他应该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就算是鬼也是个善良的鬼。这样细细想着,倒也不是很怕了。
阿爹和我继续卖着果子,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家。一到家我就迫不及待的和娘亲诉说那个男孩的事,娘亲微笑着安慰我,说:“他并不可怕,只是看上去凶凶的,以后你看见他,可以和他打招呼,他会很开心的。”我点了点头,好像明白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