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姓老板的卧室里,师父与我带着屋内的人平安的度过了两个并不太平的夜晚,之所以说不太平是因为自从进了屋子开始,每到午夜时分,屋外的那个怨灵恶鬼总是不惜一切方法,想方设法的想进入我们这间卧室,只是被师父所布置的八卦阵一次次的挡在了大门以外,然而即便知道它进不来,但是屋子里除了师父能够安然入睡以外,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真正的闭过眼。
在第三天的清晨,师父点燃了他那个标志性的大烟锅,吧嗒吧嗒的猛吸了两口后,摇了摇他身边的张姓老板,示意让他和除我以外的所有人走出房间,统统走到院子里晒太阳,并一再申明没有他的指示,任何人都不能乱跑。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张姓老板对师父的能力自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师父的话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圣旨,他执行起来自然是格外卖力。
看着这些人离开屋子,师父吐了一口烟对我道:“小子,今天晚上要作法捉鬼,你怕不怕?”
我接过师父的眼袋吸了两口道:“由您在,我怕个什么劲!”
师父微笑着摇摇头道:“要是师父今天晚上不在呢?”
我听了这话,被嘴里一口烟反呛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看着师傅道:“您别拿我小命开玩笑呀,我可是您亲徒弟呀师父?”
师父拍拍我肩膀道:“我之所以没有在来的那天晚上收了这屋子的恶鬼,是因为收它容易,收张老板建的那个小区里三个横死的鬼魂难,让所有人聚在一起两天,是为了给你身上添些旺气,以便你今天收屋子里的恶鬼!”
我看了看师父,无奈道:“您收它是容易,可是我这点道行收个小鬼还行,和恶鬼斗,不是找死嘛!”
师父大笑道:“傻小子,师父能舍得你死?今天你一定成功,因为这两天师父我在屋子里早已布置了法器,那个恶鬼的能力经过两天的磨合,早已经和普通鬼差不多了,你还怕什么?”
我知道大局已定,师父和我从来不开这种玩笑的,所以只有硬着头皮顶上去了,可是顶归顶,对于师父刚才的话,我还是有疑问的。小区里的鬼魂不是已经谈妥了条件了嘛,怎么还要收那几个横死的鬼魂,不懂嘛肯定就要问,孔老夫子不是也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嘛!
只是我还没问出口,师父就已经知道我想问的事了,师父看着我道:“小子,你肯定是想知道我到小区里收那三个鬼魂是怎么回事吧?”
我本来就想问,一听师父提了自然是很随意的答道:“是!”
师父笑道:“本来那三个鬼魂就是因为买了张老板的房,才会横死的。横死的人你也知道怨气是极大的,即便它们想脱离自己横死的地点,它们本身也做不到。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怨气越来越大。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害人,寻找替身,自古以来人们总以为横死的人都会无故的伤害别人,其实是不对的。大部分时候它们害人的时候是不受自己精神支配的。”
我忽然之间很同情这三个横死的鬼魂,可是同情归同情,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也是知道的。让我收张老板家中的恶鬼,我还是打从心眼里冒冷汗的。
我看着师父道:“师父,我要是失了手,不只是我,一旦惹恼了那个鬼魂,屋子里所有的人怕是都保不住了。”
师父点点头道:“不错,所以你一定不能失手!”
我看着师父坚定的眼神,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有得选择了,师父做这件事的本身含义,说白了,就是那句老套的替天行道。作为他的徒弟,现在退缩已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点了根烟,没有再说一句,只是默默的点了两下头,说实话,现在想想当时点头的含义是什么我自己都没有明确的界定,反正这次单刀赴会的活,我算是接下了。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师父把在外面晒太阳的人,统统叫了进来,一中午没吃午饭,加上晒了一天太阳,所有人都是软绵绵的,师父看着他们,眼神异常的坚定。
当所有人站定的时候,师父看着他们缓缓道:“你们所有人从现在开始,不允许离开这间屋子,所有行动,听从我这个徒弟的安排。”
没有人敢不听,也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这种景象仿佛是大战在即一般,寂静而又严肃。我听到师父的话,也突然之间感觉身上的担子千般重,十几条人命都捏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确实不能算很轻松。
师父将还在沉默的我拉到一旁道:“小子,全看你的了。练为战,不为看。这几年你吃了多少苦,你自己最清楚。别让自己的汗白流,你的成败,注定了这十几条人命的归属。”
此时此刻,我很清楚,自己要给自己什么定位,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走到了师父的皮箱面前,拿出了我们带来的无根水,递给了张老板,让他给屋子的每个人都喝上一点,
一则,这些人晒了一天太阳,急需要补充一点水分,二则,太阳光的阳气需要配合无根水才能将能量发挥到极致,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看着张老板对我要他们喝水那种不信任的眼神,我并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道:“所谓无根之水,就是一年四个季节中,每个季节前一个月收集的,雨水、霜水、雪水,加以方术练成的水,此水不沾地气、人气还有恶气,今天晚上我要降妖伏魔,你们没有这方面的自卫能力,喝了它加上你们身上的阳气,可以让鬼魂轻易不能伤害到你们。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你们放心喝就是了。”
师父看着满意的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递给了我道:“小子,如果到时候顶不住,打开这个葫芦,关键时刻有用。”
师父说完,就拉着张老板离开了房子,看着师父离开,我的心忽然之间沉了下来,我很清楚,所谓的五鬼运财术,是施法的主家需要供奉着自己请来的鬼魂,让其帮助自己获得财富,说白了,就是将别人的财富转到自己这里。这种方术具有很强的反噬性。当你获得财富时,你就必须满足请来的鬼魂的要求,如果你不愿意或者达不到要求,轻则家道中落,穷苦一世,重则生命不保,连累家人。张老板请来的又是恶鬼,对付它自然是难上加难,然而此时除了孤注一掷,我也别无选择了。
定了定神,我对身旁的一群人道:“你们统统进到张老板的卧室,听到我的话,你们再开门。”
按理说,他们身上阳气很足,我应该让他们留在自己身边帮自己掠阵,可是我很清楚,他们如果不进屋,一到午夜,鬼魂会直接扑向我们,我虽然能够抵挡,难保他们到时一乱,出了篓子。二来他们之间有女人,而我此时此刻最保险的就是要脱光自己的衣服,来斗一斗屋里的恶鬼。
说是脱光衣服,其实是了让自己在鬼魂面前隐身,行内的人都知道,用陈年的锅底灰涂在自己身上,一般的鬼魂就会看不见自己,作为我们这种人,这种物品几乎是必备品,这次也不例外,看着他们听话的进了屋,我狠松了一口气,从师父留下的箱子里拿出了锅底灰,照着大厅的镜子,开始照着身上涂了起来,从上倒下,连最私密的地方都没有放过,吐完之后我又前后照了照,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我才放心。
接着,我从师父留下的箱子里拿出了一面镜子,一把铜钱剑,还和一捆扎好的柳条,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从腰间取出了一颗牛眼,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看着大厅的钟渐渐指向了午夜零点,我的心也渐渐紧张起来,师父那边怎么样自己不知道,自己这边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第一次自己单干,说不害怕恐怕骗鬼鬼都不信。
怕归怕,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时钟刚过午夜,一针阴风从我面前刮过,紧接着我就看见一个半实体的人形状的鬼魂飘到了张老板的房门前,继续着头几天想要进屋的状态,然而每当它想从门外进入的时候,我很清楚的看到,屋内的八卦阵形状的光像就会把它弹出几米,随着弹出的次数越多,它的实体渐渐和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唯一的区别是,它的脚根本没在地上,而是浮在离地面三十公分的空中。
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至少它没有像电影里那么厉害,然而当我看见它的脸时,我几乎在当时就有放弃抵挡的念想。
因为,它的脸根本不叫脸,一张脸上两个空洞洞的眼洞,左边一个眼球斜挂在脸上,右边脸上的皮肉几乎像被野兽啃过一般,血肉模糊,根本难以辨别样貌。
就在我想要呕吐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它被八卦阵弹出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八卦阵的光却越来越弱,我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当时的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出于平时联系的本能,从怀中取出一打灵符,口中默念降魔咒的同时,将灵符打向了这个恶心的鬼魂,连我自己都没有多想出于本能的出手,那个鬼魂自然也没有想到,就这样,我一击得手,数张灵符贴在它的身上,像炮仗一样炸开,此时此刻,我听到了它的嚎叫,才知道人们口中的鬼哭狼嚎是怎么个具体法。
我还处在一击得手的兴奋中的同时,脑子也同样保持清醒,我知道即便是一般的鬼魂也不会被灵符一次性击倒,这种灵符只能降低鬼魂本身的防御力和攻击力。
我顺手抄起身边的铜钱剑,再次念起法经,想要直接打它的要害,然而当我刺它的一瞬间,鬼魂就在我的眼前凭空消失了,我这次知道这个鬼魂绝对不是一般角色,被这么灵符打到,还能这么迅速,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然而还有更出乎我想象的事情在我发愣的一瞬间发生了,一双有力的手从我身后钳住了我的脖子,窒息的感觉一下子将我脑袋填满,此时此刻的我想都不用想,掐住我的还能是谁。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我知道一般情况下,鬼魂不会直接将人活生生掐死,因为哪怕再恶的鬼也会有三分惧怕人的阳气,所以多半情况下,在你失去意识的一瞬间,鬼魂会将你甩出去,将你活活摔死。此次此刻我当然希望屋里的人能出来,他们身上的阳气足以让我躲过这一劫,然而我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又怎么可能呼救,就在我坚持不住的时候,身后的鬼魂果然将我甩了出去。
这一甩,如果是平常人即便是摔不死,恐怕也再爬不起来了。幸好这几年师父教我武术套路,加上我身体柔韧性很好,所以在我被甩出的一瞬间,手里的铜钱剑被我顺手以海底探月的姿势划了出去。
只听一声惨叫,我已经被甩到了墙上,重击之下,我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我看着眼前的鬼魂双手捂着胸口,慢慢的飘向我,我才知道身上的锅底灰对眼前这个鬼魂根本毫无作用。
就在这个鬼魂发动再一次凶狠攻击之前,它的身后赫然出现了张老板父亲的魂魄,我只看见张老板的父亲拦腰将这个恶鬼抱住,迟缓了它对我进攻的锋芒。
出于求生的本能,我对着张老板屋里的人,大喊一声开门,希望借助屋里人身上的阳气躲过这一次要命的进攻,然而结果很他妈让我伤蛋,屋里的人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故意躲着不出来,反正屋门就是没有开的意思。
眼看着张老板父亲的魂魄被恶鬼打的快要支持不住了,我突然想到师父给我的那个葫芦,于是乎想都他妈没想,摸出来就打开了。心里在打开的同时,还在幻想到底能冒出个什么东西,结果却虽不尽如人意,但是还是让我吃了一惊,因为在葫芦打开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魂魄奔向了那个恶鬼,开始了缠斗起来。
没错,出来的这个鬼魂,就是当年间接带我入门的那个喝了农药自杀的学姐,我实在是没想到师父居然把它装进葫芦里带了过来。
三个鬼魂扭打在一起,虽然张老爷子和师姐的鬼魂合力,但是对那个恶鬼还是有点力不从心。
我的三板斧几乎已经用尽,然而此时如果我不想办法的话,张老爷子和学姐的鬼魂会被打散不说,就连我和一屋子的活人都难逃了,我已然只有拼命了。
在学姐他们扭打在一起的同时,我一个鲤鱼打挺连带一个鹞子翻身奔到了放着无根水和柳条的桌上,丝毫没有犹豫的将随身携带的朱砂倒进了装有无根水的瓶子里,顺势又咬开了自己的中指,将血也滴在了无根水里,在血溶于水的瞬间,将带有朱砂和鲜血的无根水倒在了那一捆柳条上,接着抄起被我理顺的柳条径直冲到了三个鬼魂扭打的地方,吵柳条就鞭了下去。
学姐的鬼魂一见我抄着柳条奔过来,顺势脱离了那个恶鬼,然而张老爷子的鬼魂像是故意一般,抱着那个恶鬼,硬是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所谓柳条打恶鬼,一打矮三寸,虽然看着张老爷子的鬼魂,我下手有些不忍,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只有忍痛一下接一下的猛打了下去,不多会,两个鬼魂被柳条打的大概只有二十公分高了。我心里很清楚,虽然被柳条打的越来越小,鬼魂的法力也消失殆尽,但是此时不加以狠手,一旦被恶鬼逃脱,日后一旦再来,再想收服,怕是难上加难了。
直到此时,张老爷子的魂魄仍然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而我早以趁这个间隙,从师父的皮箱里,拿出了一个收魂坛,对着恶鬼和张老爷子的鬼魂将坛口打开,将两个鬼魂同时收了进去,并用灵符镇住了坛口。
而后,我在张老板屋子门口用灵符作引点燃了车库里的汽油,又从张老板家的厨房里拿出了大锅和桐油,热火冷油,魂飞破散。我几乎是流着眼泪将收魂坛投进了油里。
我看着收魂坛慢慢的被油炸的裂开,我知道张老爷子和那个恶鬼的魂魄再也没有聚拢的可能了。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收鬼,第一次用油炸鬼的方术对付鬼魂,得手后没有成就感,没有兴奋,只有无尽的伤感,接着就是三天两夜的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