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战斗在长江北岸的太湖展开了。6月23日,像陇海段一样,这条战线也由于洪水泛滥而陷入瘫痪了。在一段时间内,好像中国的这两条大河将使日本最高统率部的作战计划流产。
然而,在这个季节异常高的长江水位,不但没有妨碍日军的行动,反而助了他们一臂之力。在正常的年份,这个时期水位低,只能行小船,大船要到秋初才能航行,可是,今年异常,江水特大,日本大军舰现在就可以朝汉口开去。海军一马当先,对九江以南的马当水闸发动总攻击,而大批陆军则在长江南岸的东流登陆,进攻马当陆上防线的堡垒和江岸炮台。
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中国空军向国人表明,它为什么保存实力,没有分散作战,去同时保卫汉口和广州。6月25日,它成功地袭击了集结在长江的日本军舰,迫使它们分散开,并炸得一些运输舰起火。6月26日,两艘日本军舰被击中,并击落几架日机。6月27日,据说又有三艘日本军舰被击沉。12架日机刚抵达安庆,还来不及加油,就被炸毁在地面。自由的中国,举国欢腾。
不幸的是,中国的空战取得了成功,可是陆地上的战绩不佳。不仅如此,还出现了旧军阀时代的老毛病。几年以前,这也许司空见惯,算不了什么,然而今天,在举国抗战的情况下,这件事却分外显眼。当日军进攻马当水闸的那天,负责战事的一个将军擅离职守,去九江寻欢作乐去了。敌人的袭击出其不意,中国方面群龙无首,无人指挥,不到一天时间,这个堡垒就失守了。虽然这位将军被枪决正法,但长江的防线却失了一个坚固的堡垒。
6月29日,日军舰队通过了马当水闸,原来这个水闸的防御工事非常脆弱。在马当以西打了几天,日军的登陆部队侵入湖口西南数英里。在这里,日军受阻,打了几乎一个月,遭受了严重伤亡,他们才到达九江。从九江沿南的铁路前进,遇到了更大的抵抗,整整两个月都未能突破。
中国空军再创上个月的战绩。在7月份的头三天,它击沉或击坏敌人航空母舰一艘、各种海军舰只10艘以上。中国前些年买来供保卫江河用的小型快速索尼克罗夫特鱼雷艇也发挥了很好的作用。据说,它们在九江附近击毁了日本的几艘炮艇。日军坚决加以否认,即使他们拖着被击坏的船体沿长江而下,人人有目共睹的时候,他们也不认账。
7月底在长江以南形成的战局,在8月份以及9月份以来实际上没有什么变化。在这些日月里,中国和国际舞台上的形势变化莫测。
由于必须调集更多的兵力来前方对付中国的激烈抵抗,日军惊讶地发现,他们不仅不能从华北和上海、南京地区抽调一兵一卒,而且实际上不得不从主要战场调人去对付整个占领区像野火一样发展起来的游击活动。早在台儿庄战役时,全国各地的游击队就在很大程度上延缓了敌人前进的速度。但是,同游击队现在为阻挠敌人对武汉的进攻而采取的有计划的行动比较起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从内蒙古到广东沿海岛屿,所有的占领区都处在动荡不安之中。边区的游击队在八路军的大力支持下,利用敌人在华北的驻军大大削弱的机会,把他们的活动扩大到了北平和天津的大门口,并进而发展到冀东和东北。这一点,我们前已述及。在山西和河南,中国正规军仍然留下了28个师,他们利用敌人忙于长江战事的机会,收复了数十个城镇。在山东,石友三的一千名流动部队打进济南城,并坚守了几天。游击队短时间占领烟台时,美国远东舰队正停泊在那里,这使日本人很恼火。日军刚刚夺取的徐州,屡次受到韩德勤部队的威胁。韩德勤的部队以江苏东部为根据地,在敌占区的包围中形成了一块不可征服的飞地。在长江下游,以过去的红军游击队为主组成的新四军开始活动。在上海近郊,经常可以听到枪声。游击队在隔江与上海相望的浦东收复了许多城镇。8月13日,在上海战役一周年的时候,游击队竟把一面中国国旗升在日本军用机场的上空。南边的南澳岛,6月底才被日军占领,现在又被坚强的武装渔民夺了回来。日本人屠杀他们的伙伴,破坏他们的渔船渔网,强奸他们的女人,简直把他们气疯了。大陆的部队支援了渔民。日军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重新控制该岛。
7月底,在“满洲国”与苏联交界的边境也开始发生“事件”。当欧洲由于西班牙和捷克的局面而呈一触即发之势的时候,以新任陆相板垣为首的日本军事集团决定“试探”一下苏联的战备情况。苏联无意在挑衅面前退让,便把军队和军舰从长江调往东北。但是,到8月中旬,一切复归平静。被赶出张鼓峰后,日本司令官在边界令人啼笑皆非地对路透社记者说,他们“感到骄傲的是,日本士兵竟能顶住俄国大炮那么猛烈的轰击”。日本皇军吃了败仗,仍可大言不惭地吹嘘一番,这倒是一件新鲜事儿。日本人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他们的威信丧失了大半,再也没有挑起新的“事件”的胃口了,便急忙撤退。他们在张鼓峰的失败,对整个罗马-柏林-东京轴心是一个震动。
德国明确表示,它不准备支持盟邦日本对苏联立即发动大规模战役。它又对东京施加压力,不让日本人在中国浪费更多的精力,而它自己则欺凌西方那些好对付的国家。
在7月和8月份,远东冲突的国际关系又突出起来。夏初,日本佯攻海南。伦敦和巴黎明确无误地警告日本,如果占领该岛,那将被认为是一个不友好的行动。法国采取了对抗措施,于7月3日占领了西沙群岛。日本表示强烈抗议,举行了海军示威,并夺取了东京湾的围洲岛。但法国态度强硬,于是日本人正式同意西沙群岛的事变,并退出围洲岛。这是发生在慕尼黑会议以前的事。英国和法国的言行被日本和中国认真对待。日本人是退让了。中国政府认为,日本由于害怕得罪西方列强而不会下令进攻华南,所以把广州的精锐部队调到了长江前线。8月16日,美国国务卿赫尔针对侵略国发表了强硬的讲话,重申美国的切身利益是确保国际法不再受到侵犯。这被认为是国际上对日本采取了进一步的强硬态度。
似乎是来自清朗的天,实则是出于克莱武登外交的浑浊之水,查尔斯国王的和谈之议又出现了。最初是在回答下院的一个问题时,巴特勒副外交大臣说,陛下政府将乐于承担在远东调停的任务。汉口普遍认为,英国大使敦促蒋介石用他手中掌握的一切兵力保卫这个城市,然而他在东京的同僚却与日本外相宇垣进行了高度友好的谈话。当英国议会讨论对中国的贷款时,这件事却被张伯伦和西蒙完全破坏了。
报道评析
严谨客观,见证中国
读了这篇报道就像见到了记者本人,叙述严谨而客观,语言朴实而智慧。
战地报道要从事件本身入手,用事实说话。战地记者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座右铭:“如实报道是记者的天职,没有权利保持沉默。”爱泼斯坦就是这么做的:“进攻的日军有大炮,并得到海军和空军的支援。他们还配备有化学武器,在长江两岸他们经常使用毒气。”“中国军队大炮比敌人少得多。空军略胜于敌人,在打击日本军方面发挥了积极有效的作用。化学武器和防毒装备,中国军队一点儿也没有,甚至连最简单的防毒面具都缺乏。”如实地讲述了中日双方装备的悬殊,揭示了汉口之战中国军队失败的原因之一。同时,报道也如实的指出中国军队的不足:“不幸的是,中国的空战取得了成功,可是陆地上的战绩不佳。不仅如此,还出现了旧军阀时代的老毛病。几年以前,这也许司空见惯,算不了什么,然而今天,在举国抗战的情况下,这件事却分外显眼。当日军进攻马当水闸的那天,负责战事的一个将军擅离职守,去九江寻欢作乐去了。敌人的袭击出其不意,中国方面群龙无首,无人指挥,不到一天时间,这个堡垒就失守了。”直接指责国民党军队上层的腐败和玩忽职守。显然国民党军队的汉口之败与此不无关系。斯坦贝克说得好,战地记者天性“好奇、狂热”。他们常常扰得战地指挥官坐卧不安,他们都“会在新闻稿上玩些小花样”但“很可靠”,这就是他们的行为方式,它体现了新闻工作的一种规律,即努力冲击战时宣传和新闻检查的樊篱,拨开笼罩在战场之上的重重迷雾,去探究事实真相。而严厉的管束、无处不在的新闻控制、清一色的宣传腔势必定会消灭记者的自主性。因此,一个优秀的、想有所作为的战地记者应该要有好奇心,记者没有好奇心就不是记者。独家新闻除独家材料外,更主要的是靠独特的视野、视角的开掘,而不是靠垄断。
丰富的新闻报道经验与亲身经历整个战事是这篇报道取得成功的关键。
爱泼斯坦从15岁从事新闻工作直到89岁,具有丰富的对外传播经验,他经常问编辑记者,你们所写的文章、拍的照片给谁看,读者群体有何特点,他们对你的题目有无兴趣,对题目所涉及的内容他们知道多少,有无疑问,最想知道什么,然后再下笔。他自己也是如此身体力行,在写作这则报道之前,他进入现场,通过艰苦而扎实的采访获得了翔实的资料,而且研究了西方读者对中国问题的关注点。由于有着丰富的阅历,并经过深入的研究,于是他不仅如实报道了事件的发展变化,而且写战争不仅提到中国历史,还把中国的这段历史放到整个亚洲的背景下进行评析,思考深刻,见解独特。
作为一位严肃的作者,必须严谨、一丝不苟,告诉读者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都必须确切。这篇报道的最大特点是所有素材全部基于作者获取的第一手材料,正是基于这些丰富的感性认识,作者以流畅的笔调对事件进行了生动的、有血有肉的纪实报道,记录了许多的动人故事,还表现了作者开阔而深刻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