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长满青苔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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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那天之后,汪沄再没有回过我们的“家”。

我手上渐渐结痂的伤痕提醒我,我仍然活着。

她的衣物大部分还在,但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万念俱灰。

我打电话给小区,电脑提示音告诉我我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再打,提示音告诉我我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想起阿三。

阿三在接通我电话后不久就赶来了。

“陶子,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他惊呼。

我不理会他的惊呼。我听见我清楚地跟他说,“阿三,我答应你的条件,但你必须给我时间。我需要时间去接受你!”

他不答话。

“或者你变卦了?”我苦笑,“我现在变得跟鬼一样,你已失去兴趣了!”

“不,我答应你!”他的话很干脆。“你怎么了?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我投降了。我向命运投降了。我认命了,我抗挣不过命运!”泪水再次将我淹没。“你答应我,给我时间接受你。”

“我答应你。”他低下身欲抱我。

“不要碰我!”我厉声呵斥他。

他僵在那儿一会儿,又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把你扶到床上坐下。你的脸色太难看了,你病了吗?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我不去!你知道我需要什么。”我看他的目光开始变得贪婪而饥渴。

他默不作声的递给我一支烟,然后帮我燃上。

深呼一口气,我狠命地吸下去。我咳嗽起来,不停地咳,泪水随着咳声爬满了我的脸。

我如冬眠的动物开始蜇伏起来。

日子被阿三照料得还算过得去。他总是买大堆大堆的营养品给我吃。我却对它们视之为糟粕。在我的坚持下,阿三同意我暂时仍住在我和汪沄居住过的地方,他每日殷勤的跑来跑去。

我对他闭口不提汪沄。只对他说汪沄嫌这儿条件差,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阿三信以为真。

有一天,他告诉我说汪沄不知去哪里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崛起”看不到她的人影了。我的心一阵绞痛,我想除了跟那个夏天走,她还能去哪里。

再后来,阿三又告诉我说,听别人说有人介绍汪沄去了一个唱片公司。说这话时,阿三的眼睛掩饰不住他的羡慕之情。他说,汪沄开始走运了!

我抽着烟,咳嗽起来,掩不住的满面的泪痕。

我的状态是愈来愈差了。

再后来,有一天阿三劝我戒毒。他说:“陶子,我们都戒了吧,然后我们结婚,去过另外一种平凡但却幸福的生活。”

听到这话,我无动于衷。兀自吞云吐雾。

他不满了,他说:“陶子,半年了,半年的时光你还没有了解我吗?我不想再等!我受不了这种毫无进展的等待!”

“是啊,毫无进展的等待!我又在等什么呢?!”透过缭绕的烟雾,我眯着眼睛问我自己。

阿三走后,我开始梳洗打扮。我拿起久已搁置不用的彩妆精心地打扮起来。

镜中的我眼睛深陷,脸如骨立。

一下一下地描绘下去,镜中的人竟然还算是个骨感美人。

我拿起手袋,从抽斗里拿出阿三留给我零用的钱开门出去。

街上的车子川流不息。已接近寒冬了,街上的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装来去匆匆。

踩着细细高高的鞋跟,我昂首挺胸地行走在这冬日华灯初上的街道上,时不时有人拿眼望我。

我开始微笑,我依然是美丽的。

我从一家诊所到另一家诊所,从一家药房到另一家药房。我总是微笑着说我睡眠不好。

回去的时候,我折到了一家花店。

当我走进花店时,花店里美丽的女店员问我:“女士想要些什么花?准备送给谁?”

我微笑着说:“送给爱人!”

我买了三束花。两束玫瑰,一束火红,一束淡雅洁白。还有一束鹅黄色的大瓣嫩菊。

那晚的我胃口极好。我把一大碗陕西羊肉泡漠几乎给消灭殆尽,我要了两个勺子。想起以前和她坐在一起,头抵着头吃一碗饭的情景,笑意越来越深。我甚至想起有一次她买了盒饭拿到我们的住处,我们头碰着头吃着吃着,她开始用她晶亮晶亮的眼眸看我。然后她用她那沾得满是油腻的唇吻我。那个油油的吻很长,很柔软。

那晚,当我独自坐在那儿吃羊肉泡膜的时候,想起那个吻,我心里还是一片柔软,就象有青青的水草荡过水的心脏。

回到住处,我开始整理屋子。

整理完屋子,我又开始整理柜子。我把属于我的衣物一件件或叠或挂放好,然后把汪沄留在这儿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码在床上。

一切都弄好了,我坐在床前思索片刻。想还有什么未竟的心事。

想想,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我抽了两支烟,又喝了大半瓶红酒。就着红酒,我吞下了那大半瓶安定。

我把那三大束花的外包装撕去。

我躺上床,把汪沄的衣物抱在怀里。

我开始一片一片的扯那些花的花瓣。那些从空中飘下的花瓣洒落在汪沄的衣物上、我的身上,美丽极了。像翩翩起舞的蝶渐渐栖落在花枝上。我分明听见汪沄在我耳畔说:“陶子,送你一束火红的玫瑰,她象征我们的激情热烈而奔放。陶子,送你一束白色的玫瑰,她象征我们的感情纯洁而真挚。陶子,送你一束鹅黄的淡菊,她象征我们的感情清幽而香远。陶子……陶子……陶子……”

我闭上眼睛,被那耳语弄得天旋地转。

我想我应该写点什么,但终究没有动。

我又能写些什么?写给谁?

是啊,写给谁呢?汪沄?阿三?还是父母……

我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是啊,我为何独独没有想到父母呢!生女如此,又该是父母多大的不幸!

我坐起身,拿起电话开始拨家里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后被拿起,母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一下子哽咽起来。

“哪位?哪位?”母亲睡意朦胧的声音响在电话那头。

我啜泣不答。

“是陶子吗?”

我大声地抽噎起来。

“陶子,你怎么啦?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是不是没有钱花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都没有!”我哭泣道:“我想你们了!你和爸,还有小伟都还好吧?”

“好!我们都好!你别哭啊!想我们你就回来看看。你呀,你看你有多长时间没回过家了!”

“我回不去了!”我放声恸哭。“妈,请原谅不孝的女儿吧,我回不去了!”

“怎么了!陶子!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吓妈!你怎么啦?明天,不,今晚我就和你爸坐车去看你好不好?”

“你们来了也见不到我!原谅我吧,妈妈!原谅我!女儿我爱上了一个有钱的外国人,他要我今晚就跟他走,否则他就不要我。我再也不回去了,他不让我见你们,他让我隔断在中国的一切跟他走。女儿不孝要跟他走了!”我哭得眼泪鼻涕横流。“跟他走,我下辈子就衣食无忧,永远幸福了。妈,女儿不孝,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不顾你们了!你和爸多保重!”

我哭得脸孔胀麻。我听见母亲也在电话那头哭,然后听到爸爸焦灼的声音在问我怎么了。

“陶子,你怎么了?别哭,你有什么委屈跟爸讲!”

我使劲抓紧电话,“爸,照顾好妈妈,教育好小伟。女儿不能在你们跟前尽孝了!……”我哭得几欲昏厥。

我不管电话那头的父母对我如何的狂叫和呼喊,我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关机。

我的意识渐渐昏沉起来。

我开始想,明天,后天,或者大后天,当人们发现我的尸体时,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想些什么?他们会说,这是一个同性恋者,她被另一个女人所遗弃!

不!我的意识还没有完全糊涂,我决不能给汪沄写任何遗言。

“我不是同性恋者!”我在心底狂喊,“我不是!我不是!我只爱汪沄一个,我不爱其他女人,一点都不!”我的神志开始恍惚。“除了她,我对其他的女人没有一点儿兴趣!如果别的女人跟我亲密,我会厌恶,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一个同性恋者!我不是!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一个爱人!我不管她是男是女,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就像孩提时,我们热切地爱着一种玩具、一只小猫、一种游戏、一个人。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一个爱人……”我喃喃自语。

“我只是爱上了她的人,我不介意她是谁,是男或女,我只是单纯的爱她的人,她的思想,她的话语,她的气息……格儿,我的格儿,好想再听听你的声音。”那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我死命地睁大眼睛,甩过重重的幻影,我用我发抖的手指打开手机,拨下汪沄的号码。哦,汪沄!哦,我的心!我的神!尽管有半年的时间没拨过她的电话,她的号码仍烂熟于心。

我祈祷着她不要换了号码。

谢天谢地,电话拨通了。是汪沄的声音!

通过话筒,汪沄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海上漂过来的。

“陶子?是你吗?”

我控制不住地哭泣。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我身体和头脑里一丝一毫地抽去。

“是你吗?陶子?”她的声音也急起来。

“格儿,”我在一片迷离中叫,“格儿,格儿!让我们来生再相聚!”我努力地说出这句话,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终于完全失去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