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背包，收拾好各自的行囊，我们最后一次集结在新兵3中队楼下，等待分配。
一支队是正团级编制，总兵力大约2500人，包括14个战斗中队和汽车、警通、军乐等后勤单位。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将被补充至三大队的各个战斗连。
“向海兵、胡言……叶未央、吴宇……”我和铁头再次分到一起——11中队。被点到名的新兵们纷纷出列，跟着各自中队的干部，向营房走去。
今天的部队，到处都是锣鼓喧天、掌声雷动的喜庆气象。11中队同样不能例外，营房外，站满了夹道欢迎的老兵。或者卖力地敲打着手中的锣鼓，或者兴奋地冲我们挥手致意，再或者，就是歪着脖子斜着眼念叨：“新兵下连，老兵过年！……”如果再配上“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的歌声，相信我一定会误会自己穿越到了解放区。
后来，才明白他们亢奋的原因，据班长说，老兵们管新兵下连队叫“送家电下乡”。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按以往惯例，被下分至各班的新兵们，将在整整一年的新兵生涯中，充当起洗衣机、洗碗机、全自动垃圾清扫机的角色。
老兵们的好心情，仅仅过几分钟，便被队长老钱的一项决定，破坏得一干二净。我们队长叫钱高尚，1米70的个子，配上满是肥肉的大脑袋，初次相见，你多半会被他貌似愚蠢的外表迷惑。但如果不小心，再和他滴溜直转的小眼睛对视一番的话，相信你一定会改变看法。
老钱扫了眼集合在中队门口的全体新老兵，清清嗓子，狡黠的眼睛一转，大声宣布：“今年本中队新兵，原则上不下老兵班！”
“哗”地一声，底下仿佛炸了锅。老兵们制造出各种各样的杂音，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其实这也不难理解，眼看着多年媳妇熬成婆，要出头了，结果听说新来的媳妇分家单住，不跟玩了！换你，你能乐意？不过，反应强烈的都是些二年兵，这事对三年兵真没什么影响，因为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新兵不下班，那就老兵当新兵用撒！”
老兵们的反应，早在老钱的意料之中，他那双不大的眼睛，瞬间，散发出阵阵寒意：“怎么？开社员大会还是逛菜场啊？”话音未落，队伍便迅速安静下来，看得出，老钱在这些老兵油子中，还是拥有相当高的威信。
给新兵们分完班，接下来是中队干部、班长、班副挨个作自我介绍。我们班长班副都是二年兵，班长是个叫华风的重庆人，黝黑的脸膛，魁梧的身材，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霸气。而来自成都的班副则跟他刚好相反，是个1米75的瘦高个，眉清目秀的脸上，带着尚未褪尽的稚气。后来才知道他跟我一样，今年刚满18。
今天中队没有安排新兵训练，于是大家待在寝室，熟门熟路地整理内务、打扫卫生。
下午，午休结束时，我们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趁着空余时间，我赶紧趴在床边，给琳琳他们写信，告知新中队的名称和电话号码。
晚上中队为欢迎新兵下连，特地加了几个菜。在班长班副面前，我们表现得颇为拘谨，等到两人离去后，才放开胆子，将饭菜一扫而空。
看完新闻联播，班长召开了下连队以来的第一次班务会。交代完我们要做的日常事务和注意事项后，班长批评了我们晚餐时的拖沓作风，并作出今后用餐时间不能超过15分钟，上厕所不得超过5分钟……之类的细致规定。
给我们上完下连队的第一课，班长沉下脸，开始训话：“我是个要强的人，所以在我班里，绝不允许出孬种。你们以后的训练会很苦，觉得坚持不了的，趁早给老子调走！但只要肯好好练，什么事都好说，我绝不会让你们吃我新兵时吃过的苦！可谁要敢在训练时偷奸耍滑，哼哼，那就别怪我！”这个班长有点不一样，我默默对自己说。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别满军功章，光荣退伍。刚下火车，便看见琳琳带着个5、6岁大的男孩站在前方，冲着我笑。她的脸上闪烁着圣洁的光辉，越接近她，这种光芒就越刺眼，晃得我眼睛直疼。赶紧用力闭眼，良久，才敢慢慢睁开。这时，我发现眼前真的已是一片辉煌。心里一激灵，使劲晃晃脑袋，人终于清醒过来了，赶紧翻身下床，用最快速度套上衣裤。
“速度整理内务，5点10分楼下集合！”班长伸着懒腰，顾自离去。抬手看表，刚好5点整。麻利地叠完被子，整理好床铺，全班迅速向楼下冲去。
夜，还在用他最后的挣扎，统治着3月的清晨。东方，依然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黑色，甚至连鱼肚白都没有一丝。淡淡的雾霾轻轻纠缠在每个人脸上，湿湿凉凉。“啊嘁！”我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稍息，立正！”班长压低嗓子轻声下达命令。“今天开始，除节假日外，我们每天5点10分集合，在中队早操前进行一小时的晨练，希望大家能够习惯！明白没有，小声点回答！”
“明白！”被刻意压低的嗓音，依然铿锵有力。
“跑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