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随着来人口中轻轻吐出的这两个字，林永庆不由也跟着喃喃地重复了一便，同时露出一脸的迷惘。
“对，平衡！”来人不紧不慢地冲林永庆点点头，然后继续缓缓说道：“几千年来，一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并存在我们这个古老的国度里。一种，是在政府，法律，军队等国家机器统治下的世俗世界。而另一种，则是靠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丛林法则，来维持的黑暗世界。由于这个黑暗世界里的人们，奉行的是一种为世俗律法所不容的行事方式和生存法则，而且出于自身生存和发展的需要，他们总是在不停地侵犯前者的利益，甚至严重时，还会危及到前者的存在。于是，几千年来，世俗世界从未停止过对后者的讨伐与围剿。可是越到后面，世俗世界的统治者就越发现，后者就像是一株不起眼的野草一样，尽管看上去弱不禁风，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总会在看似奄奄一息的时候，突然间便又在乱石横生的荒野上，抽发新芽。后来渐渐的，就开始有聪明的统治者发现，只有当这个黑色世界中，同时存在着几股势均力敌的力量时，他们对世俗世界的危害才会降至最低。因为，那个世界里的人们，同样对权力充满了疯狂的推崇和向往，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往往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互相的杀戮与争斗上，而不是对世俗世界的侵犯上。于是，这位聪明的统治者，便放弃了一直来的无谓剿杀，转而换上一种更为有效的方法，来控制这个世界。那，就是平衡！让这个黑色世界的首领们始终维持在一种势均力敌的平衡中，让他们不停地把精力消耗在内斗上，谁也征服不了谁，谁也统一不了谁，谁强，就打谁！明白了吗？”来人终于停止了滔滔不绝地讲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笑容，看向已被他的话震得满脸颓唐、斗志全无的林永庆。良久后，林永庆才幽幽地说了句：“原来在你们眼里，我们真的只是一群蝼蚁。”
面对林永庆这番充满沮丧的感慨，来人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只是依然带着那种令人不适的笑容，问了句：“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如果我不走会怎么样？你们不是需要平衡的吗？”林永庆生平第一次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神情，偷偷打量了眼来人，这是一种只有弱者面对强者时，才会出现的敬畏神情。
“那么你将永远地消失在黑色世界的势力版图上，然后会由一股新生的力量来替代你！”来人用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打消了林永庆的所有幻想。
“那这算是交易吗？用我今天的离开，来换取以后的存在？”似乎是受到来人的感染，一贯以大老粗形象示人(当然他是人粗心细)的林永庆，居然也文质彬彬地说出了一句充满哲理的话。
“不，这不是交易！”来人再次用不留余地的口吻打断了林永庆的猜测。“这是威胁，**裸的威胁！因为，你没有选择！”
那一刻，林永庆怔怔地盯了会来人，然后居然笑了，不是那种带有自嘲和无奈的苦笑，而是一种真正意思上的开怀大笑。直到过了很久，他才用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花，指着来人笑道：“哈哈哈哈哈，原来，原来你们才是真正的黑社会呀！”
“老周，看来我们都失眼了，原来你的小朋友，能量很大啊。他家里，已经摆平了一切，明天就要回部队了。”听到莫总主动打来的这个电话时，周林森正一个人关在漆黑的办公室里发呆。这段时间，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突然间厌倦了灯红酒绿下的喧嚣与浮华，经常会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黑暗中，回忆一些自己出道后的往事。据说，人年轻的时候都是往前看的，只有四十以后才会变得喜欢回想往事。看来，他真的是老了。
“呵呵，这么说他没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知为什么，明明听见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周林森心里是充满了喜悦与激动的，可末了说出口的，却终不过是几句波澜不兴的“没事就好”。甚至等他挂上电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沁出了两滴冰凉的眼泪。
“林副？”莫名其妙地在那间充斥着潮气与异味的羁押室里吃了睡，睡了吃地养了几天精神后，紧闭的铁门终于第一次在非送餐时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紧接着，门口便出现了林副和头晚审我的那个老警官，两张同样木无表情的脸。
“在上面签个字，你就可以带他走了。”老警官不冷不热地向林副递上一份估计是交接手续的材料，等他签完字后便让到了一边。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那我们现在就动身了。”林副似乎已经习惯了老警官从见面起就一直保持着的这种冷淡，顾自堆起一个热情洋溢的笑脸，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只是当他上来按程序给我戴上手铐时，那原本灿烂无比的笑容，瞬间便开始被一脸的冰霜所替代，同时还故意用力将手铐的锯齿往里捏了一格。
“走了，再次感谢你们的配合。”站在港城分局门口，林副又一次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向站在门里的老警官挥了挥手，然后带着我跳上将送我们前往火车站的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