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青州
“小友，你有情否？”白衣男子看着面前的孩童，问道。
“什么有情没情，你放我出去！”孩童脸色大急，双手玄气涌动，狠狠地拍在白衣男子身上，却是如石沉大海，一点动静没有，便是白衣男子抚琴的动作，亦一点未乱。
孩童只得恨恨坐下，打坐回功。
青山白云，绿柳活溪。
本是极好景色，却无法平静一颗焦乱的心。
“臭老头，你可一定不要有事啊！”
默默，轰鸣作响，青山裂，白云摧。
孩童眼前一黑，不知人事。
“啊！呼呼呼……”李小宝猛地惊坐起，冷汗淋漓，刚想去寻怒心老人踪迹，却是一愣。
晴光，暖床，新衣。
自己正惬意的躺在这里，窗外是嘈杂的声音，窗内是淡淡的麝香，床旁有茶，正氤氲着热气。
蓦地，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两股冷风，一个老头，黑衣白发，走到近处，将茶仰脖饮下，大喇喇在床旁坐了下来。看了小宝一眼，嘿笑道。
“臭小子，你醒啦？”
小宝喉头一热，泪水落下。
“臭、臭老头！我、我当你死啦！”
老头正是怒心老人，此时正老神自在的一点一点品着茶，摇头道。
“非也！老夫这条命便是给了阎王，阎王也不敢要！倒是你……”
怒心老人看着小宝，一脸复杂，只看得小宝内心惴惴不安。
“臭老头，你有病啊！
“嘿！老夫有病难道你还有药不成！”
说罢，怒心老人摇了摇头，不再看小宝，将一身衣服扔到床上，道。
“赶紧穿上，随老夫出门。”
小宝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虽怒心老人向楼下走去，将出客栈，便是不由自主眯起了眼。
旷日晴空，和煦阳光，暖风白云。
池边有三三两两的渔夫捞鱼，路上有七七八八的商人叫卖。
青州。参星城。
“臭老头，你这么早把我叫出来作甚！你是怎么从那巨兽手中逃脱的！你……呜呜”
李小宝还想再问，却被怒心老人用个饼子堵住了嘴。
“只管闭嘴随老夫来便是！”
李小宝见追问不成，只得狠狠地咬了口米饼，发泄怒气。
二人七拐八拐，却是来到一白玉楼前。
整个楼层不高，将将三层，乃是用一整个白玉刻成，端的是大手笔，李小宝只觉内心惊愕，脚上不由自主的随怒心老人进来，一进门，便是四个大字。
大道希音！
李小宝愣愣看着，几乎被这四个字夺了神魂。
怒心老人看到这四字，脸上抹上一抹不屑，也未说什么，只是走过牌匾，在一掌柜前站定。翻手一拍，桌上露出一枚白色玉石，似圆非圆，散发着幽光，端地神奇。
掌柜看到玉石，瞳孔一缩，不由抬头打量起怒心老人。
这希音钱庄乃是希音山所开，原本是想让下山历练的弟子取钱存物方便，这才开设，繁衍至今，已成为遍布九州的巨擘，便是王公贵族，凡俗子弟，也多有来此存取。
而这白色玉石，乃修道之人专用的凭证，且还极为高贵，仅次于希音掌门的紫色玉石，天下拥有此石的绝不超过一手之数，便是在这参星大城，也是百多年难得一见。
“请问阁下您的口令是？”
怒心老人冷哼一声，道。
“过去这么多年，希音山还搞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
当下想了一番，口含真气道。
“申寅子丑酉巳！”
白石听得这六字真言，白芒一闪，登时化为一道流光，向掌柜身后的无尽宝箱飞去，在空中几经折转，落在一个宝箱前，咔哒一声，形状正合宝箱上的缝隙，机械转动，宝箱弹出。
掌柜紧忙跑过去，将宝箱双手托起，吹去上面的尘灰，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台上道。
“这是阁下在希音钱庄存下的物样，按规矩，我等是决计不知内里有何，还请阁下随我去存取室，自行清点，以便确认。”
怒心老人听到掌柜的这番话，又是一阵冷哼，回头看向小宝，道。
“臭小子，老夫去去就来，你好生待着，别妄想逃跑！”
李小宝此时将将回过神来，暗啐一口，道。
“不跑就不跑，怕你不成！等我去凌霄学艺有成，第一个削的就是你这个臭老头！”
两人又是一番争吵，直到怒心老人忍不住想毙了他的时候，才愤愤挥袖，随掌柜进去。
登时，便余了李小宝一个。
他愣愣看着，外面阳光晴好，钱庄人流如织，无尽的人叠着无尽的事，却仿佛与他无关，这里既没有他的父母，亦没有他的朋友，甚至没有他的地方话音。
此心未离旧时家，奈何此身已天涯。
似有无穷寂寞，如浪如潮，直要将他泯灭。
又似有无尽忧愁，爬上眼眶，化作两行，潸潸落下。
“姑姑你看！他哭了呢！”
一道绵软清亮的声音传进耳来，李小宝不由抬头，却见一女娃，与自己仿佛大小，粉雕玉琢，叶眉皓目，雪肤琼鼻，一身红衣，端的可爱，此时，她的手正直直的指着自己，回头向一中年妇人笑说道。
李小宝一时大窘，脸色羞红，紧忙用手背把眼泪抹干，说道。
“谁！谁哭了！”
说完还不忘吸溜了一下鼻子。
小女孩儿听到此话，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看着李小宝，眼睛一眨不眨，长长的睫毛，如帘如扇。
李小宝被她看得大窘，内心一阵火起，心想自己堂堂四尺男儿，岂能被他人看遍，于是挺起胸膛与她对视，却是不过多久，内心便躁乱不堪，偃旗息鼓，败下阵来。
小女孩儿瞧在眼中，又是一阵轻笑，道。
“大呆子，你真有意思！”
“你、你才叫大呆子！”李小宝红着脸，耿声道。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大呆子！”
“我叫李小宝！”
李小宝脸色骄傲，想来对于父母给的名字十分满意。
“咯咯！大呆子，你这个名字真呆！”
李小宝登时面色灰败，翻面如翻书。
“大呆子，你多大了？”
想来那妇人与怒心老人一样，去柜台取物，留小女孩儿一人在此，恁地无聊。
“我今年嗯…应该七岁了！”小宝看着她精致的面庞，内心愈是害羞，低头道。
“我今年八岁哎！那你岂不是要叫我姐姐！”
李小宝脸色几如浸血，又红又亮。
“大呆子，快叫一声姐姐来听！”
“姐…姐…”声如蚊呐，几听不见。
没成想小女孩儿却是拍手笑道，我有弟弟喽！我有弟弟喽！蹦蹦跳跳，兴奋地忘乎所以，连声道。
“大呆子！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李小宝此时已是害羞不堪，出声不能，正要开口间，看到一个纤纤玉手轻轻地拍了小女孩儿的脑袋一下，道。
“兮儿，不要淘气！”
小女孩儿一脸委屈，抱头不语，被中年妇女牵着手出门，将要出门时又是一阵轻笑，回头看向李小宝道。
“大呆子！我叫江若兮，你要是来希音山，一定要来找我玩！”
李小宝听在耳里，在心中默念几次，直到小女孩儿身影消失不见，尚还愣愣。
“哎哟！臭小子你艳福不浅啊！”待到中年妇女走后，怒心老人才从柜台后出来，一脸挪揄道。
原来怒心老人瞧得中年妇女，知是希音中人，况且自身乃正道通缉要犯，不愿多生事，只待中年妇女走后，才从柜台后出来。
“臭小子！要不要老夫帮你从希音山把她捆来给你当媳妇儿？”
“臭老头子我跟你拼啦！”李小宝终是忍不住，扑将上去作势要与怒心老人拼命，却被怒心老人轻轻两招，便被制服，拎在手里，好不可怜。
“臭小子，老夫没那闲工夫给你找媳妇！”怒心老人边走边说。
“老夫原本便是要来这青州道元拍卖会，却被凌霄派的杂种阻我这么长时间，也不知拍卖会进行到什么地步。”
“臭老头，这都过去四月余，怕是早就结束了！”李小宝趁机打击道。
“你懂个屁！道元盛会百年一次，怎可能天天拍卖，大多都是一月一次，前前后后可拍卖半年有余，且好的物件大都在后面，又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结束！”
李小宝被怒心老人拎在空中，随着他的步幅打转，口中却道。
“臭老头，你去那拍卖会又做什么！”看向怒心老人时，眼神又俨然变成你这种穷光蛋也配去那种高尚的地方！
怒心老人脸色隐隐发黑，闭嘴不言，直到将近道元盛会时，才将小宝放下，开口道。
“臭小子，你此番进去只管闭嘴，里面龙蛇云集，三教九流都有，若是有哪个不法之徒看上你，想把你抽筋炼魂，老夫可帮不了你！”
“哼！若说不法之徒，谁又比得过你！”
说是这般说，李小宝也是缩了缩脖子，闭嘴不言，眼珠子却是四下瞅着。
道元盛会借希音山之地，此时三丈方圆，竟是挤满了人，且个个或负仙剑，或踏玄刀，没有一个凡俗子弟，此时小宝随怒心老人进去，真是眼如看花，看花了眼。
“老哥，当日十万沼泽一别，真是好久不见啊。”
一声倩笑从旁处传来，李小宝背部一紧，循声望去，正是当日与怒心老人对敌的黑寡妇，此时她旁边还跟着两个男子，笼在黑袍中，看不分明。
“嘿！劳小妹挂念，只是老夫当时负伤未愈，不能远送，还请见谅！”
黑寡妇听到这话，内心不由一怒，且说她当日返回青州之后，细细琢磨，才知中怒心老人的奸计，一时羞怒，折身返回之时，却早已不见怒心老人的踪迹，只得愤愤作罢，今朝见面，端的是分外眼红。
黑寡妇刚想再说，却被旁边的男人一手按住，道。
“黑蛛，莫忘了宗主的嘱托！”
黑寡妇眼神一恐，闭口不言。
“丧心！你什么时候也干起了见不得人的买卖！”
原是那黑袍男子乃是四心老人之一的桑心老人，此时被怒心老人一语道破，也是不再遮掩，大大方方的将黑袍脱下，露出面庞。
而那面庞！却是细纹微微，毛发黝黑，竟是一四十中年男子！
“丧心你……”怒心老人大惊，脱口道。
“我们追求的，不正是这个么？”丧心老人将话截断，声音苍老，却如古稀。
怒心老人看着他，眼中愤怒凄凉一一闪过，终究闭目转身，前往自己的包厢，进门之前，才幽幽叹道。
“看来老夫的决定是正确的，弑神珠决计不能给你，你若是有本事，杀了老夫，自己夺取便是……”
说罢，门合。
李小宝见怒心老人进入包厢后，怔怔不语，自己几番尝试，终究开口。
“臭老头，他们都管你要那什么劳什子的弑神珠，那弑神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怒心老人看着小宝，竟破天荒慈善的笑了笑，刚想开口，却猛然听见包厢外仙乐奏鸣，知是拍卖会马上开始，又是愣了一会儿，这才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二字。
“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