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都市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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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疑难病医院

我到了它原先的诊所上班。诊所在机场路边上的二楼一排房间,药房、诊室、治疗室、检查室、库房、员工宿舍、餐厅一字排开,我和另外两个护士每天给病人打针输液。对病人输液是家常便饭,这里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五六个病人在输液,坐在椅子上输,病人可以提着瓶子自己上厕所,两个小时输完了就走了,又会有病人来接着输,输液如同打针一样是一种轻松、方便的治疗方式了,也是医院赚钱的好途径。

输液不再是我上卫校实习、刚工作时那样,仅用于危重病人。那时一个科室每天十多个病人输液,总有一两个会出现输液反应,搞得病人、护士、医生都谨小慎微。那时的输液管都由医院自行消毒处理,塑料管连接着玻璃接头,玻璃接头接着针头,长长直直的不能弯曲,护士扎针不好扎,固定更难,四五条胶布粘在上面,一不小心还会鼓包。撕胶布也是一项技能,我初学时就为撕胶布慢,挨了那个神经质指导老师不少训。现在用的胶布随便一撕就行,粘一条就可以了。后来有了软管针头,护士自己用酒精消毒,反复用的次数多了,针头绝没有现在一次性的锐利,力度小了一下扎不进去,病人感觉疼,力度大了容易刺穿血管,所以我就跟从指导老师的指点,先在血管旁用力快速进针以减少病人的疼痛,再在皮下顺血管穿入。

习惯成自然,加之我久疏注射,开始几天没法一针见血,看同事们扎的很容易,病人没感觉一下就扎上了,我决定学习她们的方法,看血管好一点的病人就试着学同事的方法,但由于力度把握不住,时而有扎穿的。这里的病人也娇气的很,我也很担心人家受痛,一次不成功就叫同事去扎。我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被炒掉,不过一个星期后情况好多了,也跟大家有点熟了,老板娘也看不出有哪点象医生的样子或知识分子的气质,据说他们两夫妻从开小门诊一路走来到大一点的这诊所及至五层楼高的医院开业在即,应该有着过人的智慧与大度。

有派头、有教养的男士向来是我祟拜的对象,虽然可望而不可即,但如遇他们我总是肃然起敬、尊重倍加。一位气质优雅的男士来看病,平添了几份对他的恭敬,可一听是性病,陡然间一种轻蔑感涌上心头,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过是大粪一堆,任人敲打,任人宰割,反正他有钱,多收一点总比让他瞎混染病强。这诊所也就是看性病发起来的。

我被按排到医院了,开业当天我们二十多人聚在一楼厅中,期待着院长慷慨陈词一番,因为还不识院长的庐山真面目,可真谓真人不露骨面,露面不真人吗?可依然没有见到院长的影子,那个在一群知识分子中显得土气的老板娘——院长老婆,在一个角上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算正式营业了。

我们十来个护士成了清洁工,一点一点清理沾在窗上的油漆,掉在地上的水泥,落在桌上的白灰,眼看没有什么病人来,招聘广告还是不断,另一边却无缘无故地解聘人员。护士来的多去得多,三、五天,十来天面都没照熟,就给炒了。一个说她取药时跟老板娘的妹妹的小姑子吵了几句,她当时也不知道,就被炒了;一个说老板即院长叫她晚上陪同他去歌舞厅,她觉得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陪个男人去那种地方不是怎么地道的事,没有去,就被炒了。

我从诊所到医院两个月了,算得上老将了,危险期过了吧!杨兰来电话约我中午出去吃饭见几个朋友,就在医院旁边的小店。我去了,见了易氏三兄弟,吃了顿便饭,没什么感觉没太多印象,如流动的人群中任何人一样。接着杨兰对我说人家大学毕业做老师,现在下海做预测咨询,钱大把大把的进,比做妓的赚钱还容易,人缘又好,常常跟老总级的人打交道,我不小了,一晃就嫁不出去了,人家已经算好跟我有缘,便极力怂恿我,生拉硬拽地叫我和她一同去了一次。小易也有电话叫我去他那里玩,不过我认为抓住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老板看没病人,不知在哪个角落里下令缩员,任命年龄最大的那位为护士长对我们进行考核。一天说有病人要做手术,我们几个护士在消毒,这在大医院有专门的供应科在庞大的消毒设备里实施,这里用的是手提式高压锅,因对消毒压力、时间的看法不一致,我和其她几位护士、包括护士长发生了争执。我向来不是个好争的人,但一想到就因为我少说几句话,可能导致病人的无妄之灾——感染,那可是不得了的事。而且她们都是在大医院上班没有做过消毒工作不懂,我可在卫生院亲自用这种高压锅做了四年的消毒,那里计划生育结扎手术上千例没有感染过一例,我的坚持她们觉得不可思议。

琼海新特药时的张丽来坠胎碰上了我,她就住在旁边楼上,我去那里和她叙旧,她和另一个男人一起过,租了间招待所的房子,供不起了又收拾搬家,这男人比她原老公长得高大些,可能钱多点,更会讨女人欢心点。我说“应该生小孩了,年龄也不小了。”“你看我们这什么关系吗,能生吗,当初认识他时,我在一家公司任办公室主任,薪水优厚,他叫我不要上班了,你看看现在连这样的房子都租不起了。”我问到她妹妹怎么样?能否帮她一下,她含糊其辞,我也不过是套套近。

当初看到她妹妹的时候,小姑娘一个,我们一起上街,在一排地摊前看些小玩意时,她妹妹小小年纪就向旁边一位雅士老板娇滴滴地讨教那铜钱、茶壶是不是古董,眉目含情,我当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那个人是黑老大,她可能就羊入虎口了。看张丽有难言之隐,我想这世道也许又多了一个风尘女子。

我想我们究竟在图什么?我们可以在老家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我那黄土高坡的人们一代又一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在那儿也算是佼佼者,虽有阎王作怪,小鬼难缠,但还是有人尊敬,有人羡慕,外面的世界与我何关,我井底之蛙可以自鸣得意,我也用不着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生就那样两碗面片,几件衣服,悠哉悠哉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可我们偏偏妄想出人头地,领略异彩纷呈的世界,在他乡、在别人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上争一碗饭吃,凭什么?凭年轻,凭健康,凭吃苦耐劳。那就让你吃个够,饱尝艰辛,倍受磨练。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没有坚强的忍受孤独的意志是站不住的,没有执着的唯我独尊的信念是站不稳的,五花八门的诱惑会让你迷失自己,万丈红尘的喧嚣会吞没你的灵魂。

护士长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对护士们大张旗鼓地进行培训,看几个年龄较大的、气质好一点的护士,可能是怕她镇不住,还是怕人家颠覆了她的权力,便一一开除了,留下一些二十来岁刚出校的,天天给上课以显示她的才华。

炒鱿鱼落在我的头上也不意外,但当我被告知时,我还是顶不住,刹那间血液凝固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醒不过神来。我知道找份工作起码要十天半个月,我去哪里吃哪里住?一块的几个同事也都感同身受,到处帮我联系,包括做饭的都可以先去干。但请做饭的,也要有做饭的样,起码要手脚麻利点、做事泼辣点,人家一看我软不啦叽、慢腾腾的样子就不要了。好听一点的话,你一幅小家碧玉的样子,温柔腼腆,怎么会想到下海闯世界。那难道说下海的一定是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或者说要有三头六臂的超人。我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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