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史是设于州县,为县令的佐杂官,但不入品阶。元始置,明清沿置,是知县下面掌管缉捕、监狱的属官。典史虽属于未入流的文职外官,但典史职务均由吏部铨选、皇帝签批任命,属于“朝廷命官”。在县里仅次于知县,县丞和主簿,老百姓常称之为“四老爷”。
耿浩明显的感觉出马典史和李都头对他的不屑。当然,你个十岁的小屁孩在人家两位缉捕专家面前谈案情分析,无异于班门弄斧,关二爷面前耍大刀。人家重视你才奇怪呢。
耿浩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情绪,开始了自己的讲述:“今天早上,我入城的时候恰巧碰到一行人。那时,城门刚刚开启,几个大汉轮流抬着一张躺着个女子的木板床,急急要出城。看门的差役询问,得知是自家妹子重病,要送回婆家。女子裹在被子里,期间不时有汉子将被子往女子身下塞。我觉得蹊跷,便悄悄尾随,见他们进了城郊的成五村。几个男人早在村口等待,一同去了村南头的一座院子。”
说完耿浩看着范知县,马典史和李都头。像是在询问大家的意见。
“听小老弟这番叙述,直觉这是疑点多多,只是具体哪里不对劲还真说不出来。”李都头摸着头诚实的说道。
范知县和马典史只是看着耿浩不说话,意思是你继续说。
于是耿浩清了清喉咙说道:“清晨天气凉爽,可需厚被?一个女子能有多重?几个汉子如此吃力,还要不停轮换?”
“被子里定有不能见人的重物!”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良家女子可会让男人将手伸进自己被子?女子生病送回婆家,迎接之人怎能全是男子?”耿浩像是在问自己。
“是了,是了。定是那些贼人,知道犯了大案,我们并将关闭城门,挨家排查,用此障眼法将所抢财物藏于女人被子之中,转移出城!”马典史脸上有了光亮。
“马典史,速速集合所有捕快,去成五村缉拿贼人!”范知县命令道。
“得令!”马典史和李都头急急的要走。
耿浩拦住他们,说道:“二位大人,这伙强盗人数众多,只可智取不可强攻啊!”
两人停住脚步,定睛看着这个看似柔弱的男孩。心中顿时多了几份重视。
“耿浩,你有何良策,一并说出来吧!”范大人心花怒放,这个孩子大大的给他长了脸,十分信任的说道。
“据我粗略的估计,对方至少有八个人。而且那座房子墙高壁厚,如果强攻他们必定据房坚守,就算捕获他们也歼敌一千自损八百,代价太大。”三个人听了耿浩的分析,都认同的点着头。
“我去时观察过地形,他们所在的院子有个后门,正连着一条南北路,此路往北是几个村子往南就是青龙山。我们不妨三面佯攻,留着后门。他们见有活路,必回从后门出逃,北边村庄不易躲避,定然向南逃入青龙山。我们只需在村南五里以外的树林中设伏,到时候他们已是精疲力竭,无力反抗,必定束手就擒,大功可成!”耿浩说出了他的计划。
“好计策啊!小兄弟,好计策啊!”马典史拍着手说道。
范知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依计而行吧,告诉捕快们,抓住贼人重重有赏!”
“县尊大人,俺想跟着两位大人一同前去,请您应允。”耿浩请求道。
“这个.”范大人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耿浩,又看了看马典史。
“大人可放心将小兄弟交到我手上,必定保证他周全!”马典史知道大人的心思,抱拳说道。
“那就去吧,千万注意安全!”范大人说道。他是真的动了爱才之心了。
出了知县大人的二堂,耿浩深深的给马典史鞠躬道:“多谢四老爷!”
马典史扶了他一把:“小兄弟客气了,如果成功破案,你必是首功啊。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计谋,后生可畏啊!”
“四老爷说哪里话?如果成功破案也是大人您和李都头及众位捕快大哥的功劳,我就是跟着玩的。”耿浩说着。
“哦哈哈,大家一起的吗,大家的功劳!”李都头笑着说道。
县里总共三十个捕快,李都头领了二十个去村里三面佯攻,耿浩跟着马典史带着十个人在树林里设伏。
村那边喊杀声响起不久,七八个狼狈的身影果然出现在大家视线中。当他们进入伏击圈时,两边同时拉起了绊马索,跑在前面的人来不及反应就扑到在地上。“不好有埋伏!”带头的大汉刚刚喊出这句话,就被蜂拥而出的捕快们迅速制服了。
“报四老爷,共捕获八人,还有个背着不少财物的女人。”领头的捕快报告道。
“怎么是你?当初就该杀了你这傻小子。”女人看到站在马典史身边的耿浩大声喊着。
人们都看向耿浩,可大家除了他天真的笑什么也没瞧出来。耿浩心想:“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啊,看来你们作恶太多了。我家这次算是彻底安逸了!”
这伙人真是绑架耿浩勒索耿濂的贼人。
案件很快的破了,罪犯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统统被判了死刑,等着秋后问斩。
在那所房子里起获了很多财物,远远大于张员外家丢失的数量。当然,上报之前马典史他们已经分过了不少,耿浩作为见证者也是有份的。耿浩当然要收下了,不然人家对他不会放心。
张员外送了一块大大的功德匾额,范知县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对着前来歌功颂德的百姓一番正气凛然的教化之词。他想要的就是这份名声,就是这百姓的信服。马典史、李都头也都挺着腰杆,满心欢喜的接受着人们由衷的称赞和恭维。
县衙的二堂里,兴高采烈的范大人看着这个给他带来好运的耿浩动情的说道:“你不但给我解了危难,还破了要案。我该重重的赏你啊!说吧想要什么,只要本县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完成。”
“县尊大人,学生真有事情求您!”耿浩说着。耿浩知道,让县太爷欠你情分可不是好事。
“呵呵,有什么事快快说来。”范知县痛快的说着,心里更是开心了,就怕你啥也不要。
“家严年近五十,身体多病,可是仍在匠籍,每年还要给官家服役。学生实在于心不忍,恳请老夫台怜悯,将我一家归入民籍!”耿浩说道。(明朝的户籍制度中,身在匠籍的各种工匠,每年都要为国家义务劳动的。耿浩家就是铁匠籍。)
“诚孝之举啊!本县给你做主了,准你们一家入民籍。”范大人看着这个至诚至孝的孩子郑重的承诺道。
“学生代家父叩谢大人大恩。”说着要磕头。耿浩还真不习惯给人跪。
范大人虚扶他一把说道:“免礼,免礼!”
耿浩竟真的起来了,没跪下去。范大人一阵好笑,他是真的爱惜耿浩人才难得,也不与他计较。
“你回家去吧,本县必会满足你的心愿。你小小年纪,心思就能如此缜密,智谋百出,要用心读书,不可被这小聪明误了大前途啊!”范大人语重心长的说。
“学生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大人的期望!”耿浩认真的点着头。
心事了了,还跟知县混熟了。志得意满的耿浩抱着大红包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这天,耿家村村口的路上热闹非凡。村长,里正,族长和有些身份的乡绅都矗立在路旁,焦急的向远方张望着。
翘首企盼的人们终于盼来了远处的一行人,县令范大人亲自来耿家村探访。
只见这一行人,当先两个差役鸣锣开道,知县出行,鸣锣七下,这叫“打七棒锣”。后面又并排两个分别打着“回避”,“肃静”两块牌子的差役,再是四个腰挎单刀的捕快,最后是一顶四台轿子和其他的随行。
在开道的铜锣声和差役“县太爷出行,回避肃静”的喊声中,范知县来到了村口。轿子停稳,范大人跨步走出。只见这位大人身穿青色官袍,胸前补着鸂鸂,脚踩皂靴,头戴乌沙,神采奕奕,官威粼粼。
众人匆匆拜倒高声喊道:“参见县尊大人!”
“诸位乡亲快快请起,请起。”范大人面带笑容,让起众人。“本县此来是为拜访我那小友耿浩,实不想惊动诸位乡亲啊。有劳各位在此等候,折煞本县了。”
“大人牧守本县以来,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实乃百姓之福啊。百姓在此等候只为目睹大人风采,出乎于心,止乎于礼,大人当之无愧!”一位乡绅拍马屁道。
“哦,哈哈。”范大人在众人的吹捧声中,被领到了耿浩家。此时宴席已经备好,大家分了尊卑各自坐好。
耿钧老爹第一次见县太爷,紧张的汗水直流,坐在末位的他此刻手足无措,怎么都不舒服,久久的不能平复下来。
耿濂和耿浩自然上不了桌的,站着等着范大人训话,看着耿濂哥哥那战战发抖的腿,耿浩直想发笑,显然场合不合适,只能咬着嘴唇忍住了笑意。
“耿钧啊,你有个好儿子啊,好好培养,将来必能成材为大明所用啊。”范大人看着耿钧说道:“本县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们已经脱了匠籍改为民籍了。”
“谢大老爷恩典,谢大老爷恩典!”耿钧慌忙起身俯首便拜。此刻的耿老爹老泪横流啊,心中万般滋味不知与何人说。
让起了耿钧,范知县转向耿浩,面露笑容的说道:“你的请求本县已经帮你完成了,咱们两不相欠了可好?”
“老父台说哪里的话,您的恩情我们全家没齿难忘!”耿钧答话道。这个时候当然没有耿浩说话的份。
“耿浩啊,最近有没有上学堂读书啊,学问有长了没有啊?”范大人似乎很想和耿浩聊聊,于是直接问话道。
“回禀县尊大人,学生还未回到学堂读书!”耿浩如实道。
“为何不听我的话,好好读书呢?”范大人佯怒着,但是语气还是很亲密的。
“那是因为学生还有一事有求大人,心里着急,无法安心学习啊!”耿浩竟耍起小孩子气,跟县老爷逗笑道。
“何事让你这样心神不宁啊?”范大人问道。
“我家也缺一块匾!”耿浩俏皮的说。
“哈!哈!哈!”范知县被逗得哈哈大笑“还不拿笔墨来?”他本次亲自前来就是为了给耿浩人情,为他家壮声势的,自然痛快的应了。
“耿记铁匠铺”五个古朴遒劲的行楷大字一气呵成。范大人看着自己的字满意的点着头。
耿钧如获至宝,命人速速去制作匾额。有了这块金字招牌,耿家的生意就不怕别人找不痛快了。
一番觥筹交错,范知县是乘兴而来满意而归。耿浩也在族长和诸位长辈的殷切关心下,被安排好明天就去学堂上课。
好日子到头了,耿浩无奈中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