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都市里的稻草人
无边的田野里，耸立着成片的稻草人。他们连成片，却互不干涉。
1，
穆小娄的脑肿瘤切割手术正在进行，郝杰威教授亲自主刀。我和丁卡一直紧张的守候在手术室的玻璃门外。阮世嘉又来了，又捧了一束鲜花。还好，这一回只有他一个人，那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没有跟过来。我暗暗松了口气。阮世嘉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硬是把他们都拦下了，否则穆小葵又该加以颜色了。”
我和穆小娄之间就隔着一道窄窄的透明玻璃门，我们的距离很近，可我却感到了遥远。生命悬于一线，咫尺之间就能相隔天涯。丁卡坐立不安，来回走动。我则一动不动地坐着。我突然开始流眼泪，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的往下落，怎么也控制不住。按理说，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绕了一大圈，我的妹妹穆小娄终于可以做脑肿瘤切除手术了，而且还是最著名的脑肿瘤专家。可我就是煞风景，我低着头，徒劳的看着自己的眼泪往下落，落在医院洁白的瓷砖上，毫无办法。阮世嘉就坐在我边上，沉默的陪着我，既不劝解也不安慰。这是个懂得隐忍且内敛醇厚的成熟男人，我挺欣赏他。
一双穿着旅游鞋的脚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站住不动了。我疑惑地抬头一看，天啊，是好久不见的樊攀。樊攀还是老样子，玩世不恭里面透着霸气和匪气。我的眼睛大概是空濛的，我的神色大概茫然的，我还没有回过神呢，就被樊攀一把拽起来，狠狠的搂住。我几乎被勒得透不过气来。
樊攀连声说，傻丫头，傻丫头。
啊，穆小葵原来真是傻的。这次我没有推开樊攀，任他抱着。阮世嘉还是沉默的看着我。
五个小时后，穆小娄被推了出来，麻药期还没有过，还在昏睡中。丁卡第一个扑上去。郝杰威教授走出来，看见樊攀，刚冒出一句：“你小子…..”，樊攀就打断：“郝教授，辛苦您了，手术还顺利吧？”郝教授眉毛一扬，道：“脑肿瘤是基本清除了，还需要特别护理，随时观察。”“知道了，知道了。”樊攀连声回应，拉着我就要往病房里走，我赶紧挣脱开，向郝教授深深鞠了一个躬。郝教授怜爱地拍拍我的脑袋，我的感觉不大好，就好像我是一只迷途的流浪狗一样，郁闷。从这无意中的一拍，我没来由的一阵发慌，怎么搞的。
这天晚上，我和丁卡都没有回象鼻子胡同五十九号。穆小娄在特护病房里，已经醒了，看起来还不错。丁卡突然接到穆小安的电话，丁卡表现的很冷淡，看样子是打算将僵持进行到底了。说了没两句，丁卡就将电话扔给我，道：“要跟你说话呢。”
我接过来。“穆二，你们辛苦了，小娄还好吧。”穆小安在电话里说，声音里透着压抑的兴奋。
“你自己过来看看呗。”我没好气的回答。这穆小安让人提不起情绪，
“你的电话呢？怎么是空号了？”
“丢了。”
“那就赶紧再配一个，老联系不到，太麻烦了。”
………..
“我早想去看小娄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工作太忙了，根本走不开，这不才刚回安城。就任命我为城建局的副局长，还要兼顾市妇联的部分工作。领导器重咱，咱也不能给领导丢脸不是。我诸事都还不清楚，还得从头学起，就更不能离开，你说是吧？……只有靠你，和丁卡了…..。”
“哦…..”。校园里的小官迷穆小安成长为了仕途上的大官迷，怪不得声音里有那么一丝兴奋呢。我那从小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同胞姐姐穆小安哪。
…………..
“穆二，还有一件事，你提我劝劝丁卡……他请假的时间不能太长了，毕竟我现在是妇联主席了，他长期请假影响不大好，你说是不是？嗳，我看他挺听你的话的。我也知道小娄需要人照顾，你们可以换着来嘛，要不…..还是请个特护吧，我出钱。好不好？你就当帮帮姐姐的忙。”
“我不管，你自己跟他说吧。”
“他现在就跟我的仇人似的，我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你也不希望看到我和他之间有什么吧。啊？穆二，我可全指望你了啊。丁卡又不是那种善于专营的人，现在这个工作多少人眼红着呢，总不能……..。”我的姐姐穆小安换了一个悲伤的腔调对我说。我完全明白穆小安的言外之意。
我已经辞职了，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供消费，丁卡就不一样，他还拿着国家的俸禄呢。既然是公家的人，就得遵守公家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