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梦旅人之塔罗入世
37585400000007

第7章 魔术师

回到房间,我将灯全部打开。其实我这个人不太能应付鬼故事,大概是想象力太丰富的缘故,日韩的鬼片哪怕只看到一两个恐怖的镜头也能影响我一周之内晚上去厕所的频率。现在这么大的房间只我一个人住,心里不免有些害怕。不过又由于对光线特别敏感,我不得不在纠结了很久之后还是选择关上灯,紧紧闭上眼睛祈求赶快入睡。

事实上,我真的很快就睡着了。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寂静的黑夜里又猛然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瞬间,我人有些懵。因为突然的清醒显然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只知道我的屋里没有光、屋外没有噪声,我也没有在做梦——这里没有任何能够让我醒来的因素。可是我就是醒了,醒了的同时脑袋里还有一个声音告诉我“糟糕了”……

确实糟糕,因为我感到我难以再入睡。也许是因为睡前的鬼故事太给力,所以我的神经才如此绷紧到自动苏醒。坐起身来,我决定下床打开房间的灯,在黑暗中走过旁边的另一张空床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那张床和我的一样,一米八双人,白床单白枕头。可是莫名的,我觉得那床上好像有什么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这想法让我背后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本能得哗得用力打开了房门,我逃似地冲了出去。

外面寂静无声,只有树叶沙沙和海浪拍击的声响。月亮悬挂在空中,发出惨白的光,竟比路灯亮上好几倍,以至于本来漆黑一片的沙滩现在一览无余,翻滚的海浪白花花前仆后继的模样也呈现在眼前。被这明亮的夜景勾了魂似的,我的脚不听命令地带着我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见沙滩上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对方佝偻着背,看不出是男是女,只看到猩红的烟头忽明忽暗。我心生不妙,预感到接下来会看到恐怖的东西,想要往回跑,但是对方已经渐渐地将头转向我这一边。慌乱中我抬头看到天上的月亮,它依旧惨白却并不是圆形的,而是扭曲成达利的名画《记忆的永恒》中那时钟的样子。

这是梦!有个声音告诉我。醒过来!快醒过来!我开始努力挣扎,试图翻身,试图睁开眼睛,试图大口呼吸,我要从最下面的世界将意识重新送回最上面的世界,我不断地闭眼睁眼,我用力哼出声来。终于在对方转过头的瞬间,我的耳边清静了,不再有树叶声也不再有海浪声。我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只有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震动我的耳膜。

“呼……”长舒了一口气,我坐起身来,后背已经汗湿光了。双腿有些打颤地下了床,我想要打开灯。可是旁边的白色空床却给了我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上面有什么人在盯着我。不会吧……难道我还在做梦?这场景的开头明明和刚刚那个恶梦一模一样。连环梦,我最讨厌却也最常做的梦,不停地循环往复,仿佛会被永远困在这里一般得令人心生恐惧。

咽了一下口水,我再次打开了房间门。树叶的沙沙声、海浪的拍击声和梦境里的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月光没有那么亮,所以沙滩上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到底是梦还是……

“喂。”

“啊!”一个声音忽然从一边的矮树方向传来,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有个人躺在两棵树中间的吊床上,正轻轻摇晃。

“又吓着你了?”伴着轻笑,是熟悉的那个好听的声音。

“King?”我松了口气,走过去。只见他依旧是那身行头,白T恤牛仔裤,只不过脱了帽子,极其悠闲的样子,“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吗?”

“我猜某人会做恶梦。”他又低低地笑,“所以等着看好戏来了。”

我一步上前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满意地听到他叫疼。

“疼的话,就证明不是在做梦咯。”

“是不是做梦你掐我有什么用。”他半埋怨似地从吊床上起身,“要不要躺,可以放松一下精神。”

我摇摇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下,靠着大树:“你怎么知道我做恶梦?”

“我瞎猜的。”伴随着吊床的摇晃,绳索发出咿呀的响声。

“那你究竟在这儿干吗?”

“睡不着觉,在想回去以后的生活。”

“你回哪儿去?”

“北京。”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能有这么长时间的假出来晃悠。”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魔术师。”

“你说什么?”我睁大了眼睛偏过头去。

“我说我是个魔术师。”

“酷~”我有些兴奋,生活中遇到这个行业还是头一遭。

想象中的魔术师都是穿着燕尾服带着礼帽,翻个礼帽就会变出只兔子,或者拿根手杖变出朵花,再或者从一打扑克牌中抽老A,更厉害的就是用大锯子将人切两半。不过这些……我又瞄了眼King,和他的形象一点都不符。他没有圆滑神秘的微笑,没有高深莫测的手指,没有狡黠精明的眼睛。他更像是住在隔壁有点爱耍酷的兄弟,虽然不爱笑但是笑起来就能破冰。

“你是不是在想变花变硬币变兔子那一套?”King丢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

“你能变吗?现在就能变吗?变条鱼给我成吗?”

“神经病。”他好气又好笑地坐起身来,像荡秋千一样在吊床上前后晃动,“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都是准备好的。”

“知道也觉得挺神奇的。”

“没什么神奇的。魔术师只是把有变成有,把你看不见的放到你面前让你看见而已。”King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望向远处的大海。“无论是眼睛、大脑还是心,都有被蒙蔽的时候。魔术师只是把蒙蔽的地方给揭开,然后再将那层布蒙在其他的地方。”

“那从头到尾不还是一样被蒙?”

“不被蒙又怎么会有好奇心呢?一个谜解开,会生第二个谜,第二个谜有了谜底,又会带出第三个,无数个谜生下去无数个谜解开,这才算是过了一生。否则一辈子懵懵懂懂,和刚生下的婴儿有什么区别。”

“这是你们魔术师的哲学吗?”我认真地偏头看着King。月光照亮他白皙的侧脸,他的眼睛微眯,可是瞳孔散发着如同星辰一般的光芒。

我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夜晚,和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在这样一个地方讨论人生。因为关于人该怎样活着这回事,在数年前我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时,似乎就被遗忘了。怎样摆脱困窘,怎样在工作和家庭中寻找平衡成为我活着最大的议题,而关于心灵那些事,如King所说,大概被蒙上了,因为生活揭露了最残酷的血肉让我看见,所以心灵是否安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活着,因为必须活着。

“谈不上魔术师的哲学,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他笑了笑,“真假虚实做惯了,有时自己也会糊涂,糊涂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你呢?你说你是旅游杂志编辑对吧?这工作挺好的,可以周游世界,边玩边工作。”

“哪有这种事。”我不由地苦笑。“坐办公室的时间其实更多,而且我家里的情况不允许我长期出差,最多半个月一定要回去。”

“父母管得这么严?”

“……”一时不知该不该回答,我没有对人掏心掏肺的习惯。但是King的声音让我觉得似乎说出来也没关系,反正见过这一面以后也不会再见了,不会有长久的纠缠与负担。“我爸在八年前过世了,我妈则是老年痴呆需要人照顾。”

“啊……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没觉得什么。”

空气中有短暂的沉默流动,我想要找些话题,又怕自己太刻意。我想King也是如此。

“你说人生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谜团,有解开的过程才算有意义。但是如果根本就没有解开的余地呢?”最后还是我开了口,“缺钱、缺时间、缺精力、缺人,什么都缺,哪会管谜底是什么,蒙上就蒙上了,懵懂不懵懂的,能活下去就是好的了。”

“……”King没有接话,我有些后悔自己刚说的这些有的没的,把气氛都搞尴尬了。

“我们还是别这么严肃吧。对了一直想问你,小狼是干什么的?他也是魔术师吗?”对于小狼,我心里总有个结,他给我的感觉熟悉得毫无道理。

“他是摄影师,住上海。”

“所以你们是从小就认识?”

“不,他比我小3岁。两年前我到上海演出的时候,他负责摄影,于是就认识了。期间偶尔联络,某天他忽然说要来菲律宾采风,我也正好有点空,就跟着来了。”

“哦。”

“怎么?对他感兴趣?”King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想哪儿去了。”我连连摇头,那家伙给我的抗拒感要比好感多得多。“我只是觉得……见过他。”

“哦?在上海?”King似乎来了兴趣。

“在这里。”

“他的长相确实会让人印象深刻,或许是你之前有和他擦肩而过,又都是中国人,面熟也是自然。”

“不是那种路人的印象。”我努力地回想,太阳穴再次感到微微绷紧的疼痛,“我和他不应该见过,但是感觉你知道吗?说起来也挺好笑的,他让我感觉害怕。”

“害怕?”

“大概是动物与自己的天敌之间与生俱来的那种感觉。”

“他究竟怎么你了?”

“他什么也没做,但是我的脑子告诉我他很危险,仅此而已。你说是不是我神经过分敏感?”我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看天,居然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了,“我打扰你休息了吧,我回去了。”

“不会,我聊得挺开心的。你快回去睡吧,我会一直在这儿。”

“好。”

我转身向客房走去,要关门的瞬间,King又喊住了我。

“林深,”他叫我的名字,仿佛低沉的大提琴音,“你要相信,有的谜团如果被解开了,你所缺的就都会被填满。”

“我看你不是魔术师,你根本就是个算命的。”我大笑两声,“晚安了。”

掩上门,我的表情无法控制得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