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傍晚,这一众人才散。我慢悠悠来到母亲和安学文住的关雎小院,奇怪的是,两人都在内室,房门紧闭。
自我出生,便没有见过这两人出现在同一个房间。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抬脚欲入,守门侍卫却伸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抬眼看他:“你拦我?”
“属下不敢,”他猛地缩回手,诚惶诚恐地跪下,“是老爷和夫人说有要事商议,任何人不得打扰。”
“连我也不能进?”我不信,母亲有事从不瞒我。
不想为难他,我只能先离开:“你起来吧,一会儿我再过来。”
本来还想抗议,既然安学文忙着,这事只能先搁置一边。
回到到自己的小院,见一抹青色身影立在屋前。
“师父,”我一眼认出。
他转身:“你要嫁人了。”
“我不嫁,”我话语间已染上薄怒,“师父也想让雪儿走吗?”
师父似是在欢喜,唇角勾出温柔的弧度:“雪儿莫要瞎说,师父怎会舍得你走。”
“只是,丞相要你嫁,你不能不嫁啊。”师父神色凝重。
我看着那双满是关切的眸子,抿唇笑了:“师父放心,明儿一早我就去找母亲,母亲那么宠我,一定不舍得让我嫁人。”
师父的神情并未放松,只道:“但愿如此。”
汀兰小榭
“母亲!”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您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说服我,让我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宠我到大,昨天还帮我教训安学文的女人,只是一个晚上,就变了样子。
“雪儿,你听母亲说,母亲……母亲也不想的。”她声音变得哽咽。
母亲略带哭腔的声音让我冷静下来,不论何时,遇事都不能慌,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你的情绪。这是组织教的,也是十几年来做杀手的经验。
在执行任务时的大多数时候,一丝情绪波动都会导致身份暴露,甚至丧命。
刚才,是我失态了。
把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我再次开口,声音已复平静:“母亲,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是发生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不过忽然想明白了。你若不嫁给柒王,你爹若不和柒王联手,就无法牵制住白忠,他会更肆无忌惮。到时,朝中恐怕会乱套。”母亲一脸担忧之色。
我笑笑,母亲从不关心朝政,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定是安学文为了保住自己的丞相之位,不知给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知道我不肯嫁,便让母亲来劝我。
既然如此,我遂了他的愿又如何。
“我要见他。”我冷冷道。
关雎小院内
我望着主位上的那个男人,先发制人:“我会嫁给柒王,不过,我有条件。”
见我这般自然地向他提条件,安学文微惊,愣了一下,与我对视:“你说。”
“第一,我只在柒王府待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不管白忠安好与否,我都会离开。”顿了顿,我又加上一句:“也就是说,你的时间只有三个月。”
不等他接话,我接着说:“第二,我要师父以陪嫁侍卫的身份随我嫁过去。”
“还有,如果让我知道你趁我不在做对不起母亲的事,我会立刻回来找你算账。”
“条件就这些,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走。”我故作轻松,“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想离开,师父都不一定拦得住我。毕竟,我这一身的功夫,可是你派人教的。”
最后一句,我刻意加重了语气,颇有嘲讽意味。
安学文千年不变的面瘫脸上都是诧异,想来他是讶于我现在的样子。以前的我从未如此与他说过话,因为念及我们之间的最后一丝情分。
可我从未想过,一个父亲会对自己女儿到如此地步,
他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朝我挥挥手:“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走吧,都走光了才好!”
那一瞬,我注意到安学文两鬓的白发和日益苍老的面容,蓦地,心中涌起阵阵悲凉,对他的恨好像消减了大半。
“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嫁给柒王吗?”我尽量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他的感受,冷冰冰地问。
我没有想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不是因为娘来劝我,我只是想还清十五年来你的养育之恩。从此以后,我再不欠你什么,我们,也再无关系!”
我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