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只是觉得她说话真是太难听了，凭什么小小婢女都可以对您指手画脚的，欺负奴婢就算了，还议论娘娘您身子不行……”
江北栖却没有宽慰她，像是在听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语气也是淡然的，“行了，先动手打人就是你的不对。”
洛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半晌，还是低下了头，道，“是，奴婢知错了。”
“你呀……”江北栖停下一直收拾着东西的动作，终于站起身来轻叹一声，“放心吧，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看着吧，待会就该来人了。”
“娘娘的意思是……”
江北栖挑着眉梢冷笑了一声，“这些人，可是任何一点有利于打压本宫的机会都不会放过啊……”
果不其然，江北栖刚吩咐洛梨帮她换一身衣裳，就有人来禀报了。
“皇后娘娘，沈贵妃请您去承华宫坐坐，说是要请洛梨姑娘打伤满桃姑娘的事给个交代。”
小婢女低眉顺眼的，江北栖却知道那是陛下身边的人。
华凌恒也参与了？江北栖转着小拇指的玉戒漫不经心的想着。
罢了，倒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人已经跟自己闹僵了，再不济也就更加恶劣的情况。
对她来说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一样啊，反正皇后的位置，等到今晚的行动，也就是陪葬的事。
况且自己马上就要走了，洛梨跟这个完全没关系，既然如此，不该牵连的人就必须送出局。
锦华宫离承华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江北栖带着洛梨走着，突然觉得身后的人跟着自己的步伐越来越虚，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洛梨。”
正在走神的洛梨下了一跳，慌张着声音，“娘……娘……”
“在怕陛下？”
洛梨愣了一下，才猛然摇头，“没有没有！”
“那是在怕沈贵妃？”江北栖蹙了蹙眉尖。
“不是……”
江北栖看了她一会，没有再追问，而一会却再次发声。
“觉得自己有错吗？”莫名其妙的清亮话语却风轻云淡的。
洛梨不明白自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只能耐着声音里的慌乱。
“有、有……错……”
“……”江北栖却突然偏过头来看向她，眸子里少许玩味，染了艳红色的朱唇轻轻的张了一下，轻笑了一声，然后又拔脚走了。
“哪里有什么错呀……”话语顿了一下，声音里好像有一些隐隐的笑意，“本宫倒是觉着，这做法很合本宫胃口呢。”
洛梨猛然怔住，还没回味过江北栖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心不在焉的语句又从那边瞟了过来。
“沈贵妃这样闹事，多半是傻的……”接着再也抑制不住的轻笑声越来越远。
洛梨脚步再也迈不动，瞪着眼睛看着自家主子脚步轻快朝前走着。
十几年了，她第一次听见自家主子骂人，骂的是那个圣宠正盛的贵妃，骂的是那个似乎跟自己一点干系都没有的贵妃，满不在意的语句像是无心的，可是却惊着人的神经恍惚起来。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江北栖这样。
从来没有……
不是笑里藏刀，那真的是从心底里的轻视。
沈贵妃？那是谁呀……
和本宫，有关系吗？
“臣妾参见皇上。”江北栖迎着守卫们诧异的目光，迈进了殿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上方的人物，盈盈跪拜下来。
“平身吧……”上头的声音好像有些莫名的无力。
自上次受伤之后，江北栖就再也没有和华凌恒讲过话，半个月了，这算是第一次。
“坐吧，这次请皇后过来，是想讨论一下皇后贴身侍女伤人一事该怎样处理。”半晌才开口的人似乎一些心不在焉。
“赐坐就免了，”江北栖眼神随意的向前扫去，淡到没有痕迹的目光似乎的瞟到了跪坐在一旁的沈贵妃，才收敛了所谓的玩趣，接着不卑不亢的开口，“至于洛梨，是臣妾教导不严，自然会罚。”
华凌恒好像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好，看着她一袭的华袍衬着极胜的容颜，完完全全压过了沈贵妃，心底又有莫名情绪翻腾出来。
半个月了……
冷战到现在，半个月了……
但是那头的声音却是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陛下呀……”
江北栖话语一转，眉眼之间好像有些冷意，“虽然在管教下人这一方面不济，但臣妾自认为，有一点，还是教的很好的。”
她瞧着华凌恒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于是玩味轻笑了一声，朝着沈贵妃的方向默默踱着步子。
“其实臣妾是请教一下贵妃娘娘，这礼仪的事情。”
沈贵妃愣愣的，不知话题怎么就转到自己这里了。
“沈贵妃入宫比臣妾早，所以很多事情一定要比臣妾明白，其实臣妾只是想问，这地位高还向教习嬷嬷行礼，就是错了？还是说……”
江北栖顿了一下，带着寒意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像沈贵妃这样恃宠而骄，凭着圣宠，见到皇后不行礼，才是正确的做法？”
沈贵妃更加愣住，似乎是没想到江北栖竟然这样直接的针对自己，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最上方的皇帝，想说什么，却又被生生打断。
江北栖十分苦恼的哎呀了一声，突然一副醒悟的模样，“算了算了，沈贵妃正得圣宠，说到底，还是臣妾受不起。既然如此，臣妾在这里替洛梨道歉了。”
说着，竟然弯下身来朝沈贵妃鞠了一躬——
标准的皇家礼仪。
“你……你……”沈贵妃有些气急，束手无措站起身来娇嗔了一声，“陛下……”
江北栖却笑了，明亮的眸子里透着讽刺的光，“这是臣妾和贵妃之间的事，陛下还是不参与的好吧？”
闻言，华凌恒神色猛然沉下去几分。
这个皇后……
江北栖见沈贵妃还是有些不甘，于是眼底的冷意更加的透彻。
还没闹够？
于是只好又上前一步，“既然沈贵妃还是不太满意，念在洛梨确实也错了，那让臣妾看看满桃的伤势后再下结论吧，若是伤的太重了，仅仅一句道歉还真是是远远不够的呢……”
这下，洛梨却是有些按耐不住了，地位高出贵妃半截的皇后都已经鞠躬道歉了，再大的伤都该了了，刚何况这伤……
她自己出的手，又怎么会不清楚？不过是被碎片划破了点皮……她还是留了分寸的啊。
“出去给皇后娘娘看一下。”沈贵妃见确实说不过这皇后，上方的帝王也没有帮她的意思，于是不得不拉出了满桃。
满桃万分惊慌的走出来，她敢闹，全凭自家主子在背后指使，可这时把她推出来算什么事？
诺诺的走上前，甚至有些畏手畏脚的，婢女终究还是婢女，在气势上就拉了一大截。
江北栖挑挑眉，看她磨磨蹭蹭，干脆自己上前，掀开她的衣袖，看着她忍不住缩瑟了一下，但自己也只是心底轻笑了一声，收敛回思绪，就放开了视线。
伤口并不长，只是被碎片划开一点，渗出一些血丝也就罢了，并且已经被处理包扎好了，比起上次江北栖自己的砸伤，简直不值一提。
论而且看的出来，洛梨还是留手了的。
“满桃想要什么样的赔礼？”但江北栖还是放轻了语气，声音都换上半真半假的诚恳。
“奴婢……”满桃瑟瑟的看了一眼江北栖，想扭头去看自家主子，但迫于前者气势太大，硬愣着不敢动。
这皇后的风范，确实……
“这样好了，奴婢做错事主子罚，陛下在这里做个公证，臣妾也不是个逃避责任的人。”
华凌恒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却瞧着她竟然取下头上的钗子，在自己的手腕上也划了一刀。
不深不浅，涌出点点血渍。
“可以两清了吗？”江北栖说的风轻云淡。
“娘娘！”华凌恒还没来得及开口，洛梨却是忍不住了，几步跑上前，拿着手帕帮她按住伤口，却是越来越多的血液渗出来，染湿了绣帕，于是心底最后的防线总于崩溃。
“沈贵妃，你太忘恩负义了。”洛梨对着沈贵妃就是一声怒喝，“娘娘先前明明救过你，你却为这点小事咬着不放，礼也赔了，歉也道了，你还想娘娘怎样！”
“还有你！”洛梨话语一转，再也控制不住，“满桃，是你辱骂娘娘在先，说娘娘……”
“奴婢不过是想让你收收嘴，让你懂得什么是尊卑，娘娘被冷落又怎么了，那也好过你们，背地里不知道帮自家主子干了多少坏事，只为谋得皇上青睐……”
沈贵妃主仆两人似乎根本没有料到这洛梨发起脾气来，气势竟然不输皇后半点，果然是跟了她十几年……
而华凌恒也突然听得愣愣的，满桃辱骂皇后？
不是说……
“住嘴！”江北栖突然怒喝一声，挥着手甩开了按着自己伤口的手。
“洛梨，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娘娘……”洛梨被吓的猛然噤住声，不敢再接话。
“是本宫管教不严。”江北栖朝着华凌恒直面跪下，眼底的神色却实沉重，“洛梨有失口德，实在该罚，但考虑到是臣妾亲自从迦灵府带出来的，不合宫里规矩，所以遣回迦灵府，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