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洛秋
陈夕并没有插嘴，陈夕落了一子，默默地吃下黑子。洛陵有些悲痛，道 : “那三位年轻人分别为陈霸先，陈昭，还有我。我们结拜兄弟，陈霸先为长兄，我排第二，你父亲陈昭为最末。”
洛陵手里用力捏着黑子，继续道“我们兄弟三人一直为梁国效力，大约二十三年前，你父亲跟梁国公主成婚，名噪一时。后来，常常看到你父亲跟大哥意见不和，两人吵的不可开支。”
洛陵用力攥住棋子，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后来，大哥建立陈国两年前，那时候我在边疆镇守国土，听说你父亲在朝廷上以头撞死在柱子上，曝尸三日，你全家被满门抄斩，你母亲含泪把三个月大的你抱到我这，我把你们母女安排在洛水宗。”
听到这陈夕眼泪也流了下来。洛陵身躯抽搐着，继续道 : “两年后大哥建立了陈国，你母亲也在那一年死去了。你父亲的坟墓，只是跟全家人草草埋葬，没有一件陪葬品，没有一名守陵人，甚至连块碑都没有。”
洛陵擦了擦眼泪，擦了擦鼻涕，吐了一口痰，声音有些沙哑道 : “不过比那些天地为墓，风雪为土的人好多了。陈国建国第二年，那时候我官至一品军侯，又被朝廷命为洛水宗宗主，那次因父亲魂归天，我回来守孝。”
陈夕皱眉道，眼眶红红的，反问道 : “我父亲撞死在柱子上，就没有人为他申辩一句话吗？”洛陵看着有些愤怒的陈夕，叹了口气。
“怎么没有人为他申辩？你不知道当朝文武百官哪个不是被大哥控制，当时的大哥可谓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随时可以称帝。只有一些元老在三弟后面撑腰，都被满门抄斩了。”
陈夕听完默不作声。“陈小子，你应该懂官场的。那次之后，大哥在洛水宗见了我最后一面。”洛陵感叹道。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大哥，他比以前老了许多，双眼透出疲累。我跟他下了最后一盘棋。陈小子你知道吗，他后悔了，他竟然在害怕。”洛陵两眼放光。
“他跟我说他每夜都睡不好觉，竟然在害怕三弟，每每进入梦乡，都梦见跟三弟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杀戮，没有斗争，没有权谋。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害怕。”
洛陵说到这眼泪流了下来，“我问他为什么要针对三弟，他看了看我，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他竟然知道我收留了你母子二人，而且，他想看看你，我看了看他发白的头发，我把你抱了过来，他看了看你，想要伸手摸你，可手伸到一半，停在空中。”
“真像三弟啊！大哥他看完你，感叹道。他跟我下了盘棋。他的棋艺依旧是那么霸道。他失魂落魄的看着我，对我说道 : 二弟，我估计活不久了，今日一别，我只希望三弟的孩子不要在卷入官场斗争。”洛陵叹了口气，继续补充道 : “一个月以后，宫里传出来大哥驾崩的消息。铭金阁也在那一年被北周跟北齐铁骑踏破。”
陈夕盯着洛陵，洛陵不再说话，递给陈夕一枚符印。“圣鬼符印！”陈夕低语。“这枚圣鬼符印是你父亲的，自从铭金阁被破之后，很多铭金阁弟子逃到洛水宗，这圣鬼符印不再发放，而是换成十年一届的人杰符印。”
陈夕把符印踹进衣袖，洛陵有些悲伤，道 : “陈小子，这就是你父亲死时候经过。”陈夕盯着洛陵，淡淡道 : “可是大伯，你还是没有说我父亲为什么撞死在朝廷。”
洛陵叹了口气道 : “那些事我也不知晓，问了许多人，当事人只有大哥皇帝跟赵成三人。执行者是大哥。”
陈夕有些无奈。行了一礼，起身告退。推开门，来到大堂，发现芊娘怒气冲冲盯着自己。“陈小子，晓宣是怎么回事，眼泪汪汪的收拾行李要回北周。还好被我劝住了。”
陈夕听到芊娘的话，手拍着头，是啊，还有这么一个烂摊子呢！还是陪笑道 : “芊娘，我今天很累了，这样，等改天，我专门向晓宣姑娘赔罪行不行。”
芊娘有些不愿意，陈夕立刻行了一礼，叫上周易阳急忙向外跑去。芊娘看着渐远的陈夕，又撇了撇大堂后面，叹了口气。
马车上，陈均驾着马。“陈夕，看你精神一点都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周易阳轻声道。陈夕看着马车里黯淡到极点的月光感叹道 : “即使在永夜的黑暗，一丝光辉都会变得刹那光明。”
周易阳撇嘴，“总是在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陈夕笑了笑。“易阳，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最起码不会被事情烦恼过了头。”
“这是你的责任，我都觉得你活的太累了。”周易阳同情着陈夕。陈夕闭上眼，不语。
不久，“少爷，到了。”陈均恭谨道。马车里并没有传出来声音。“少爷？”陈均大声喊到。马车里传出来一声哈欠。陈夕摇了摇熟睡的周易阳，下了马车。“陈叔，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少爷。”陈均恭谨道。陈夕点点头，跟周易阳走进了梅亭。陈夕走进自己房间，从卧榻暗道里拿出杨兮婷给的信。此信过于年久，纸张泛黄，不过还是清晰可见字迹。
“朝堂辩论，兄弟相争。生死赌注，陈昭败。”短短十五个字，概括了全部。陈夕盯着书法上的字迹，有点熟悉。看的久了，眼睛开始疼。陈夕叹了一口气，放下信。
除了这十五个字，并没有落款人，信封上也毫无字迹。陈夕皱眉。大伯说此事只有三人所知，莫非这是那第三人？“赵成！”陈夕惊呼出来。
“不对，我从来没见过赵成，这笔记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陈夕又立刻否决了自己。如此看来，等有时间得好好问问杨兮婷了。
第二天早上，仆人们都在忙乎着大典的事情，都在铺设灯笼，看的周易阳欣喜不已。陈夕带着周易阳四处逛逛。大街上人很多，来来往往的。明天就是大典开始了。
今天进城的人更加多了起来。陈夕在城楼上盯着。陈夕将眼睛凝聚，在人群中多了一队人马，打头的是程鹏。旁边是洛峰。而后面有两辆马车，一顶青色，一顶粉色。陈夕知道，洛秋，来了。
“那不是你三叔的人马吗？”周易阳大老远指了出来。陈夕点了点头。“我们要去打招呼吗？”周易阳反问道。陈夕摇了摇头。
“你倒是说话啊，那个粉红色的轿子不会是你未婚妻的吧。”周易阳看着陈夕。风开始刮了起来，陈夕任由发梢被微风吹动。目不转睛的盯着粉红轿子。
“夕哥哥，又下雪了呢，如果我们走在下雪的路上，不打伞，走下去，你说，会不会一起白了头。”陈夕还在回忆着洛秋对自己说的话。发现周易阳盯着自己。陈夕咳嗽一声，点点头。
“你打算逃避下去吗？毕竟你是男子汉。”周易阳无奈道。“再说吧。”陈夕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陈夕在城楼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马，“易阳你看，这次来参加大典的人比以前更多了，”陈夕手指着下方。“是啊，我还许诺帮你把三杰符印拿回来呢！”
“我只当你说笑的！”陈夕笑道。“那是你，我答应别人的事就会做到。”周易阳坚定道。“先不说文采考试，就是君子六艺你能通过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叫做那是你。”陈夕有些不满。
“明天就是大典考核了。我要回去看书了，你自己在这闹吧。”周易阳头也不回的走了。陈夕看着渐远的周易阳，手抚摸着城墙。
陈夕看着走远了的马车，开始散步起来。看着这街上来来去去的人，不觉间走到一家胭脂店，胭脂店名为桃花坊，是个有名的胭脂铺子，陈夕走了进去。两旁粉色卷帘布插着梨花，也有梅花，只不过略有些頽萎。掌柜的看到陈夕穿衣打扮看起来是位贵族家公子，急忙上前行礼。
“这位公子，需要什么。”掌柜的恭谨道。陈夕拿了一瓶胭脂在鼻间嗅了嗅，放下，然后又拿出另一瓶。“看来公子是位行家，太俗的东西不入眼，这个是本店多年珍藏的梨花香，公子，您闻闻。”
陈夕接过掌柜的梨花香，色香扑鼻，陈夕手一握，“好就是它了，多少钱，掌柜的。”掌柜看着陈夕估计也是有钱的主，“公子，看您第一次来我门店，这样吧，您给一两银子。”
陈夕有些惊讶，看着手里不过一寸的胭脂，“敢问掌柜，此香有何来历？”“没有来历。只不过此香制作方法极为昂贵，加上祖传的秘方，自然价格就上去了。”掌柜淡淡说道。
陈夕点点头，闻了一下，掏出钱袋，爽快付了钱。临走前，掌柜的又送了些许梨花糕，说是秘制的，宫廷里都不一定有。
陈夕走在大街上，这梨花香果然厉害，走路都带一阵香风。这有点香过头了。陈夕无奈想道。
这才是中午，陈夕找来周易阳，发现周易阳在阳光下看着书，“没想到你还真看上书了。”陈夕有些惊讶。“那是，要不然小爷神医的名声岂不白来。”
陈夕白了周易阳一眼，向他扔了一包东西。“这是什么啊，不过挺香的。”周易阳放在石桌子上拆开看。原来是糕点，周易阳拿起来一块吃了起来，慢慢品尝。
“这是什么糕啊，很好吃啊！”周易阳回头看着陈夕。“是吗？今晚有东西送了。”说完这句话，陈夕赶紧收起桌子上的糕点。头也不回走了。
周易阳愣了半天，舔了舔手指，看着走远的陈夕，心里暗骂不厚道。
未时一刻，陈夕左思右想，在书房里想了很久，还是叫来陈均备车，并没有叫上周易阳。不多久陈夕来到茶园，这儿有座亭庐，庐边有一条小溪。很有世外桃源的感觉。
陈夕拎着礼盒，里面是早上买的梨花香，门口站岗的是一队军士，不过领头的军士一眼认出来了陈夕，毕竟在建州城出了这么大的名，行了一礼，陈夕在军士手里塞了几十文钱，让军士通报一声。
不久，出来迎接陈夕是建州洛升部下，程鹏。程鹏向陈夕行了一礼，把陈夕带了进去。“三叔在吧。”陈夕问了下。“在的，先生。”
“那，那，那洛秋小姐在吗？”陈夕旁敲侧击问了下。“在的，洛秋小姐今天很高兴呢。”程鹏恭谨道。陈夕看着渐近的庐亭，走进大堂里。
看着堂上的伊人，在看看伊人旁边的洛升，陈夕行了一礼。“侄儿拜见三叔。”洛升看着陈夕，抬起手，陈夕直起腰来。洛升用手示意陈夕坐下。
陈夕撇了一眼洛秋，她还是那么美丽。不过洛秋也在盯着陈夕看。洛升看着做近的陈夕，商量的口吻道 : “陈夕啊，你看洛秋也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
陈夕尴尬的看着洛秋，但洛秋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高兴。陈夕咳了一声。“三叔，有句话不知该该说不该说。”
“说说看？”
“您不知道，我的三杰符印被收缴了，我已经不属于洛水宗弟子了。”陈夕叹息道。
洛升眉头一紧，“老二他们干的？”陈夕摇了摇头。“决策者是大叔。”
洛升脸色开始变红，有些怒气汹汹。一旁的洛秋急忙拉着洛升的手。陈夕露出无奈的眼神。“三叔，我有话跟你说。”
洛升看着陈夕认真的眼睛，点了点头。“还请您跟我到您书房一叙。”洛升点点头，移步书房。
“小秋！”陈夕叫住洛秋。洛秋回头看着陈夕。“陈夕哥有事？”洛秋声音清脆。陈夕从袖口掏出梨花香，“这是你最喜欢的梨花，有人把它制成了香，我挑了个最香的，送给你。”陈夕递上梨花香。
“那个，陈夕哥，我现在不喜欢梨花香味了，我喜欢梅花香味了哦。”洛秋并没有伸手去拿梨花香，回头跟上洛升脚步，带起身上一阵梨花香味。
陈夕缓慢的走在洛升后面。临近书房。“小秋，你在门口等候可以吗？”陈夕语气中恳求之意太过重重。洛秋点点头。
书房内。洛升示意陈夕落座，陈夕跪坐在地毯上。洛升给陈夕倒了杯茶。“那傻丫头有可能太长时间没看到你，有些生气了，所以你送给她的东西她才没收。这样吧，你把东西给我，我回头给她。”
陈夕愣了一下，看着洛升，点点头，从袖口掏出梨花香。洛升接过来，嗅了嗅，收了起来。
“那个三叔，感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陈夕行了一礼。洛升黝黑的脸颊露出一丝笑容。“别这么说，等你跟小秋成了亲，算是了却我的心头大事了。”
“我不能跟小秋成亲。”陈夕淡淡道。洛升听完这句话，手捏着衣角。脸上有些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