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楚雨落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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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7月初市足球联赛开赛,全市八所中学,纷纷全校总动员,这是高中唯一的市级比赛,相当引人瞩目。

非常不幸,第一场淘汰赛,就是X中对C中,更不幸的是,还是X中的主场。这将是一场悲剧,我喜欢悲剧。

当我来到操场的时候,整个看台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条幅漫天,人山人海。都是X中的学生,而C中的观众,仅占了十分之一的大小。我特地挑了C中和X中交界的地方坐下。我漫不经心,输券在握,我只是要了解梁成志和他的球队。

观众里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我的同学,我的队员。我忽然有些好奇,梁之倩为谁加油呢?我找到6班的位置,看见她默默地坐在那,不时笑笑。我很高兴,《我的野蛮女友》里说过一句真理,痛苦消散得远比你想象快。还有白月,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脸波澜不惊。

梁成志跟在他们学校的队长身后进场,一群人身穿黑衣,不了解的还以为打架来了。我看见梁成志沉着脸,看来他要说到做到了哈。至于我们学校的就很憨傻,萌萌哒,丝毫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踢出翔来。他们挥手致意,看台上尖叫不已。广播里传来杨会长嘹亮的声音:“现在进场的,是我们X中的队员们,他们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势必拼尽全力,力争赢下这场比赛,让我们为他们加油助威!”

很快全场静了下来,因为开场仅三分钟,梁成志就攻入一球,他绕场狂奔,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感。之后就是一场屠杀,半场结束的时候我方0比4,惨不忍睹,是那种被吊起来打,按在地上打,踩在脚下打的惨,最耻辱的第四球,梁成志骗过门将,一路带球到球门线,踩住足球,两手叉腰,趾高气扬地保持这一姿势许久,然后把球推进球门。所以看台上的观众个个眼眶含泪,悲愤不已。我看见马雨洛神色哀凄,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像在默默祈祷。我认为此刻天降闪电劈死对面才有机会,而且劈死一个还不够,至少得劈三四个,最好一锅端了。猴子已经按捺不住地像要跳起来,肖寒一把把他按住,他面色沉郁,我看猴子龇牙咧嘴的,怀疑刚才一按快把猴子肩膀压断了。和尚作为出家人,此刻正破口大骂,就嘴型来看是连续的操你妈。旗杆伸着脖子,目瞪口呆。

至于场边的拉拉队,我看见林曦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的脸庞,看不真切,但是肩膀一耸一耸的。过了一会,她起身离开了。

左边一片死寂,右边可就热闹了。我听着右边的C中学生大声吼叫,也在喊操他妈,干他,杀杀杀。那些女孩子们尖叫不已,每进一球就要集体高潮一次。

我一言不发,面色如井。

全场结束,0比8。

哨声吹响的时候,C中陷入狂欢,C中队长绕着操场,和他的队友们一起,把C中的优良传统继承并发展,第一圈,小拇指,第二圈,大拇指向下,第三圈,竖中指。然后对着X中看台的女生吹口哨,目送秋波,最后搂着自己的女友扬长而去。

X中静得可怕,等到人去台空,我把肖寒留下。其他人现在情绪不够稳定,还不能交流,我只有先让肖寒,这个代理队长执行我的计划。

我们俩坐在看台上,刚才还人头攒动的看台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我问肖寒:“你怎么看这场比赛?”

“输得彻底,又很憋屈。”肖寒沉声说。

我说:“你看X中哪里不如对面。”

“进攻组织,防守严密性,球员个人能力,团队合作能力,都差太多了。”肖寒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我喃喃说:“确实,我不想年年都被竖中指。”搞不好明年梁成志升级,变成脱裤子也不一定。

“目前看来,我们很难赢。”肖寒分析道。

我笑了:“你没有看出C中的弱点吗?”

肖寒一惊,像他小时候一样,他惊讶的时候从不开口询问,只是用明亮的眼睛看着你。

“C中球员没有保存体力的习惯,他们每时每刻都倾尽全力,下半场有点跑不动,”我顿了顿,“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C中球员,以梁成志为代表,显然是攻势足球打法,全场跑动积极,拼抢凶狠,这样做虽然下半场体能会不够,但往往上半场已经打爆了对面,彻底摧毁了对面的心理防线,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C中球员下半场的体能,依然好过X中。

肖寒眼睛亮了一下。我继续说:“从今天开始,每次踢完球,不管多晚,如果我不在,你负责带领他们加练体能,绕操场6圈,记住,你要跑7圈。”

我说:“你放心,今天的屠杀让他们憋了一肚子气,而且你做好榜样,他们会认真跑的。”

肖寒用力点点头。

我看着他,想开口问,笑了笑,又没有问。

肖寒明白的,他说:“没事,我会忘了她的。”

他没有忘记,他在说谎,肖寒说谎的时候,太明显了,他明亮的眼睛会晃动,仿佛平静的水面忽然波光粼粼。

我只是笑了一下,像小时候一样说:“好,那我俩先来第一次体能加练,7圈。”

我回到家里,依旧在回想比赛的情景,可以说,明年X中取胜的关键已经不在于我与和尚两个前锋,而在于以猴子为首的后卫和旗杆的防守。如果能顶住上半场梁成志们的攻势,我们就可以反客为主,展开反攻。我坐在桌子前,开始写写画画,我记住了几个C中的传球套路,而且他们有一个射门刁钻的左撇子前锋,我得告诉猴子他们。

电话响了,我一愣,上次电话不知猴年马月的事了。

我接起电话:“喂,我是周楚凡。”

“小凡啊!”我的小名叫筝儿好不,是广场舞高手焦急的声音,“林曦到现在还没回家,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我惊讶:“我不知道。”

“我把整个广场都找遍了,都没找着啊。”我的奶奶啊,林曦又不跳广场舞,你在广场上找个毛线,还不如吃炸鸡。

我大声喊道:“别急啊奶奶,我出去帮你找找看!”

我心里有些怀疑。我搁下电话,和爸爸妈妈匆匆打声招呼,说我有个同学迷路了,得领她回家。我破门而出。妈妈在我身后叫着:“谁啊,这么晚了迷路?你怎么知道她家在哪?”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七月,道路上依然有不少行人,可是气温已经很低了。

我跑到和马雨洛一起逃跑的巷子那,转悠了半天,没看见林曦,倒是看见黄毛三个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又想干嘛。

我奔过去喊:“陈天,问你个事。”

陈天一伙人看见我,掉头就跑。

我高声喊道:“跑什么跑!又不打你!你不是刚赢球嘛,我向你请教一下守门员的技巧。”

陈天跑得更快了,他在向我展示长跑的技巧。

但是我的几万米不是白跑的,我捉住陈天,气喘吁吁地说:“跑你妈逼啊,我就是问你个事。”

陈天已经喘不上气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来几张钞票:“大哥,今天就这么多,真没了。”

我把钱拿下说:“你看见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没?”

“没有,我们天黑了才过来的。”

“好,谢谢了,”我把钱啪嗒砸在黄毛脸上,“今天你们队踢得可以,你个守门员全场酱油。”

我抬起头,看着夜空半天。想起诸葛亮吹牛的话:

吾夜观天象,知天下兴亡。

我有些明悟,像是做数学题山重水复,忽而柳暗花明,我又一次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