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上房的关莳，并不知道儿女是这样想她的，更不知道，一碗三鲜丸子，就让他们感动的热泪盈眶。
她懒洋洋的坐在炕上，不急不慢的磕着瓜子，等这漫长的夜晚，快点到子时。
火炕的另一头，坐的是关勇和关平，他们父子俩相互对饮着，面前摆了几盘下酒菜，其间两人虽然没说话，但那种父子间的气息相通，却是让人看的分外清明。
这样的融洽，就连刘氏这个亲娘，也掺合不进去，只能坐在关莳这边，时不时的剥点瓜子打发时间。
至于罗氏，她没能来守夜，要在房里盯着关佑元抄弟子规。
一个家里，少了几个孩子，显然就会很冷清，关莳要找机会开口，所以她不会冒然找话，至于关勇关平，经她观察，这父子俩，好像更喜欢沉默是金。
外面的梆子敲了三遍，已到戌时了，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亥时。
坐到有些腰酸背痛的关莳，终算等到了关勇开口。
“凌儿怎么样了？”
“回爹的话，伤的很重，连说话都大声不了，江宁哥哥说，至少要卧床养半个月。”关莳吐了口浊气，总算开口问她儿子了。
“那就让他好好养着吧，平儿，你往后也要把心思，往佑元身上放一放，莫要等长歪了再来管，那可就管不了。”关勇喝了杯酒，又对关平点点了筷子。
“是，妹妹你别生哥哥气，今天这事，是哥哥教子无方，让你和关凌受委屈了，哥哥给你赔个不是。”关平硬绑绑的说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压根就看不出，他是真心赔不是，还是说句场面话。
关莳皮笑肉不笑的垂了眼帘。
“爹和哥哥整天都在外面忙地里的活，就为了养活一大家子，莳儿又怎么会生哥哥的气，是我反应太慢，没的及时护着，还好凌儿命大。”
关勇讪讪的沉了沉，知道关莳还在气头上。
要说护，当时他就站在边上，是他没想护，纵容罗氏下的毒手，只是他没想到，罗氏那一脚会踢的那么重罢了。
关平当时去江家叫人了，不在现场，这话他没法接，因此面无表情的低下头。
刘氏是个很懂察言观色的人，适时的拍了拍关莳的手道：“好了，大年三十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吧，你和平儿，都是爹和娘的心头肉，那有什么隔夜仇啊。”
瞧这圆场话说的，温馨的很呢。
关莳从善如流的笑，边笑边道：“爹，娘，嫂子厌我，我想了想，要不，我还是带着孩子搬出住吧。”
“不行！”关勇斩钉截铁的摔了筷子：“你是爹的女儿，不需要看她的脸色。”
关莳瞄了瞄关平，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夫妻同枕十余年，罗红裕在他心里，始终是个外人那般，而他，在这个家里，只需要唯父命是从，呵呵，这个关家，真是有意思的很。
“可是爹爹，我不想让哥哥为难，嫂子和哥哥毕竟是夫妻。”夫妻本为一体嘛，这话她嚼在嘴里，没说出去，因为这话，用在关家，用在上饶村，实在不合适。
就好比关勇和刘氏，表面上看像是夫妻，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那种温情可言，刘氏对关勇，眼里的畏惧可比依赖要多多了。
关平这时接话了：“妹妹不用这样想，在这件事上，哥哥没有什么可为难的，她要再和你过不去，等她生了孩子，休了便是。”
关莳瞳仁缩了缩，好一个休了便是，如果换成她是罗红裕，只怕也会怨恨十几年。
好吧，看来搬出去另过的事，眼下是不方便再提了。
“莳儿真是命好，有爹娘和哥哥护着，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愧对了哥哥，也让爹娘为我操碎了心。”
关勇看她低眉顺眼的叹息，脸色就缓了过来。
“你安心住着，就算我和你娘百年之后，你哥哥也会护着你，不要再东想西想了。”
“是，莳儿知道了，不过莳儿总想着家和人安乐，我和嫂子闹的这样僵，只怕一时间也缓和不来，正好上次爹答应，让我学着操持家务，莳儿想，不如以后厨房里的活，就由莳儿来做吧。”
刘氏垂着眼帘没说话，心里冷哼的想，二十二年十指不沾阳春水，你能受得了厨房的苦？
关勇到是没想那么多，直接就应了下来。
至于关莳，其实她更想开小灶，但是在她没搞清楚上饶村的古怪，还有关家的古怪之前，她不敢那样冒失，毕竟这儿是古代，那怕明面上再娇养，侍奉双亲，也是铁打的规矩。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手里没钱，户籍也在关勇手里捏着，若真是分开吃了，她打哪去变出粮食来？
若是偷偷带着关凌和关朵跑了，那她们就是大商朝的黑户，可以随时被官府抓了去，充当溅民奴隶。
那样的日子，只怕是更加凄惨。
“另外，我还想求爹一件事。”
“你说。”
“凌儿和朵儿也不小了，过了今年，他们吃的就是六岁的饭，我想让他们去米家学堂读书，求爹答应。”
刘氏一听，脸色就变了，立马接话道：“你怎么想起让他们去读书了？虽说这米家学堂是免费的，但买文房四宝可是要花不少钱啊，还有平时的纸墨书本，一年下来，可要七、八银子呢，莳儿，你这个想法，可不行啊，咱们虽然不愁吃喝，但根本就不富裕。”
关勇拧着眉沉呤了下来。
关莳勾了勾唇，泫然浴泣道：“我知道家里不富裕，可也不能让他们目不识丁，再说了，他们终究是女儿的亲生儿女，我既然生了他们，就总得对他们负责才是。”
刘氏立马接话：“那莳儿你在家教教他们就好了嘛，反正你以前也上过学堂，教他们识点字还是可以的。”
“娘，我以前学的，只是女儿家看的书，这怎么能拿去教凌儿，凌儿总究是男孩啊。”
刘氏脸拉长了，一口咬定的道：“那也不行，咱家现在供着佑元，真没那个闲钱再供两人，对了，今儿个，你去江家端药，用了多少钱啊？”
这趁机转移话题，转的可真是时候，关莳不敢表露出来，咬着下唇便道：“江宁哥哥说，内伤药里有一味是三七，这药挺贵的，一两银子只能吃三天，凌儿的内伤，至少要连服七天的药才能好。”
刘氏听完，拍着大腿低嚎：“嗳哟，这三天的药就去了一两银子，你看看，咱家那里还有钱再供他们读书。”
“娘，我以前不是一直在做绣活吗？那些绣品应该是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