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冰室之中，蓝衣男子胸前有些起伏，吐出一口浓郁黑血。
姬雲取出金针看了看，摇头道：“怪哉怪哉，此毒真是前所未有，竟然连九溟鼎也不能完全压制…..”
“有劳雲先生了…”蓝衣男子身子有些虚弱，靠在塌上，直冒冷汗。
姬雲皱了皱眉头，道：“当时你就不该强行运功压制，那样虽表现上能暂缓一时，却根本是治标不治本，竭泽而渔的法子。你啊你，妄为汉国公的儿子，竟然不知道大局为重啊，何必一味逞强？”
蓝衣男子也只是一直苦笑。
那青衣剑士插嘴道：“凌云已然遣人去衡山带着样本找玉衡子师伯了。他老人家医术高超，见多识广，也许能有法子呢。”
“唉，就算玉衡子前辈他现在立马赶过来，怕是也来不及了…..”
姬雲叹气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尽快赶赴西宁青海了。”
青衣剑士又问道：“敢问雲先生，那个万世杰，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此阴毒？那孙云霄我也是识得，是不会有如此厉害的手段。”
姬雲来回踱步，望着天花板，叹息道：“倘若我猜的不错，万世杰，隐忍潜伏西宁长达十数年，立足于我们的视线之外，利用凉州各种不稳定因素左右腾挪，能有这般的狠心和能力，应当就是现今大夏刀皇的子嗣后裔吧。”
青衣剑士面色沉着，不再言语了。
姬长空站在窗前，神情有些凝重，欲言又止。
蓝衣男子忽然侧身转头，轻声说道：“姬公子，你是有事情想跟我单独说吧。”
刚刚一直没有言语的姬长空淡淡看了那蓝衣男子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姬雲似乎知晓了什么，又是悄悄叹了口气。青衣剑士倒是爽利得很，和姬雲径直走了出去，掩上了室门。
冷的有些渗人的冰室中，此时只静静得呆着两个人。
一人一袭白衣，在窗前笔直站立，单手负背，默然无语。
一人身着海蓝长跑，盘腿坐在寒冰塌上，一柄赤红长剑平放在男子膝上，隐隐有淡淡微光。
还是那蓝衣男子笑着打破了静寂：“姬公子，你是想问我奶奶的事情吧。”
姬长空未显出惊讶之色，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颅。
许多修行界中人都知道，剑神姬光寒曾经为了一女子入江湖，然后以一身绝学再出江湖，成就不败剑神之名。
姬家的老人们大多也都知道，当年姬光寒在姑臧山，是为了一女子决定离家出走，七年后再度回归，从此斩断情根，族中上下，再无敌手。
但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女子后来嫁入洛阳刘家，成为当年汉国公刘天史的夫人。
再之后，姬光寒做他的剑神，也按照家里的意思娶了陇州大家千金为妻，生儿育女；那女子做她的汉国公夫人，后来刘天史病故，便又成了汉公府的老夫人，地位尊崇。弹指四十年，姬光寒再也没有提过那名女子，二人也从未再见过面。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直到十年前，年过花甲的老夫人入住白马寺，皈依佛门，带发修行。
直到六年前，北凉剑神姬光寒仙逝姑臧山，江湖再无剑神传说。
二人也从未有过见面的念头。
那七年的江湖往事，姬光寒对族人谁也没有说过。至于他如何成就这般境界，那女子有如何他了，每次被人问起，姬光寒总是笑着说道：“不记得了，老了，早就忘了….”
济世者为圣，逍遥者为仙，绝情者为神。那老人却时常跟孙子说：“世人哪里能绝情断欲？不过是执念着不去想罢了。所谓相濡与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便是如此了。”
姬长空至今记得老剑神仙逝前曾有过三个遗愿，其中一个，便是想看看那名女子有没有后悔过当初没有跟了自己。不为什么情分念想，只是想看看是否斩断了红尘羁绊。
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姬长空，朝那蓝衣男子遥遥问道：“我知道这样问有些不好，只是….家祖父去世那些年，令祖母……她平日里….有没有提起过家祖父？哪怕…一次也好…”
“家祖母平时当然提过姬剑神，说姬剑神是她生平最敬佩之人之一。姬剑神仙逝那日，祖母还特地在白马寺抄送经文，为老剑神超度祈福。”
姬长空忽然豁然一笑，笑道：“谢过刘公子秉诚相告了。”
已是深夜，小阁窗外，姑臧山上，满天繁星。
姬长空至今还记得，白发苍苍的老剑神，也是在一片繁星的簇拥下仙逝归去的。
“也是，看来早就放下了啊。”
姬长空望着窗外繁星，默默念叨道：“当年您说您这一生无怨无悔，只是….有些许遗憾罢了。如今看来，您也不该有遗憾了吧。”
是啊，当年那场误会，即便后来知晓了真相，有了些许遗憾，数十年时光岁月，最后也该放下了。
“姬公子…..我想问一下….”蓝衣公子忽然说道：“因为我祖父当年做的那件事情，老剑神他，有没有记恨过家祖父？”
“爷爷记不记恨我已无从得知了，但是若不如此，我也不会生而为人….”姬长空爽朗笑道：“倒是我叔公他们当年做的事情，令祖母有没有恨过我们姬家？”
蓝衣男子也笑道：“当然恨过，不然我奶奶也不会整天跟我念叨着姬家人怎样那般的坏，念叨姬玉公主怎么也不能娶过门了…..”
蓝衣男子又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不恨呐，若不是这样，哪里会有我父亲，又哪里会有我呢….”
“韶华白首，也许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吧….”姬长空平静说道：“你刘家三代与我们姬家相连，看来是怎么也纠缠不开了。”
“这样也好….”
蓝衣男子也望向漫天繁星，感叹道：“那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吧。既然已经是上一辈的江湖了，就让它们永远活在那些老去人们的心中吧。我们这些后辈，又何必徒作执念。”
姬长空罕见得打趣道：“你不想娶表妹了？”
蓝衣公子挠挠头，笑道：“小时候有些想吧，老听母亲说那公主出落得多么多么漂亮，这样那般冰雪聪明，善解人意。”
“所以这一个月来看，刘公子你大失所望了？”
“嘿嘿，哪有啊…..”正是刘汉业的蓝衣公子叹息道：“公主还是当年那个小公主，只是刘某却不是当年那个刘汉业了。”
是啊，老一辈的人死的死，老的老，如今的天下，早已经是年轻人们的了。
“如今的修行之世……”姬长空负手站立，遥望窗外星空。
“可真让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