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寂静岭: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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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希瑟

我独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辗转难眠,肩膀和小臂的伤口发作地厉害,我咬紧牙关忍着疼,不知道那怪物的爪子有没有毒,伤口上刺痛难忍,小臂上更是火烧火燎一般。

我想着希瑟的事情,明天真的要让她走吗?和她待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而且她今晚已经变成了罪犯,谁也不敢保证当时路上没有其他人看到那一幕。

我和希瑟之间相处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回想起我们的相识,实在是一场偶然。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愕然想起,我和希瑟的相识,也是在一个起了大雾的早晨。

那天早晨,大雾几乎笼罩了全城,而天气预报居然说这一天是万里无云的晴天,我原本一个人去郊外爬山的计划落了空,于是驱车前往市区,打算去台球俱乐部。街上除了三三两两的车辆,见不到一个行人。台球厅里也十分冷清,只有几个人。我一个人打了两个小时的台球,离开台球厅又走进了一家餐厅,点了奶酪三明治和柳橙汁,餐厅里人倒是不少,大家都一声不吭地用餐,即使是围坐在一起的人也彼此不做交谈,埋头吃饭或者看报纸,气氛十分压抑。

我坐在靠窗的桌边,喝着被大雾染上灰絮色调的柳橙汁,抬眼看窗外的浓雾,雾里浮现出灰蒙蒙的楼宇背影,以及街边若隐若现的路灯。我忽然发现街上没有任何声音,连汽车的轰鸣声,行人的走路声都没有,在那一片浓雾里,只有牢不可破的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抹去了声音。

我忽然感到极度的压抑,喉咙发痒,便忍不住要开口说话,似乎想要独自打破这片寂静,然而不知为何,我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尽管我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我感觉喝下去的柳橙汁像铅水一样,整个人都变沉起来。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说:

“一个鸡蛋三明治,还有咖啡。”

我抬头看去,看见柜台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一头细碎的棕色短发,穿着黑色呢绒外套,高筒靴里插着一把象牙刀柄的猎刀。

忽然间周围的世界恢复了正常,似乎声音像泉水一样流进了这个寂静无声的世界。我听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他们吃三明治时的咀嚼声,喝咖啡和橙汁时碰击玻璃的声音,以及那个看报纸的人,实际上他正在低声向旁边的中年妇女念新闻。

我所感觉到的那种压抑也突然间消失了。那个女孩端着餐点坐在了离我不远处的座位上。

我忽然感觉这个早晨实在是奇妙无比,于是向那个女孩走去。

我站在女孩旁边,礼貌地问道:“请问我能坐在这里吗?”

她有些惊讶地打量我,想了想道:“请便。”

我坐在她的对面,点了一杯咖啡,等咖啡的时间里,我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哈里.梅森,初次见面,虽然有些唐突,请问你的名字?”

她愣了愣,忽然轻笑道:“你的名字和我爸爸一样,好巧啊。”

这下我反而一愣,随即也失笑道:“居然有这么巧的事?难怪我一看见你,就觉得有些亲切。”

这时侍应生将咖啡端了来,我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将糖精放进咖啡,开始搅拌。

“我叫希瑟,希瑟.梅森。”女孩道。

“希瑟,很好听的名字。”我笑道,“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吗?”

“不,我刚刚旅行到这里,原本听说这里有很多不错的景点,想来看看。”希瑟说。

“这里虽然是座小城,不过环境确实很不错,我原本也打算去郊外爬山,没想到突然冒出来这么大的雾。”我说着呷了口咖啡。

希瑟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却突然脸色变了变,我奇怪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我也不敢追问。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喝完咖啡,我说道:“和你聊天很愉快,如果你想观光这里的景点的话,老实说我对这里都很熟悉,也可以当你的导游。”我故意停顿了三秒,见她没有丝毫反应,掏出自己的名片道:“不过嘛,你也许自有安排,我也不便打扰,但话说回来,我这人自来是个热心肠,和你聊天又很投机,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可以打这个号码给我。”我将名片放在她的桌前,她冲我礼貌的微笑,那笑容竟然和我对侍应生的笑如出一辙,我心里摇头,自讨没趣地离开了餐厅。

之后的半个月里,我又碰见了她一次,当时她正在城郊外的一处村庄里,换了一身白色的运动衫,胸口挂着一根漂亮的银项链,手腕上也套着银手镯。我注意到她那把猎刀装在刀鞘里挂在腰间。我心想也许是女孩子孤身在外,所以带刀防身,不过还是有些奇怪,因为通常人们外出防身的武器都是袖珍手枪,她一个女孩子居然用猎刀。

她身边站着一个穿小号牛仔外套、戴着红色鸭舌帽的男孩,看上去十二岁不到,手里拿着半块巧克力嚼。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和她打招呼,她的目光就落到了我这边,我以为她能认出我,不料她瞟过我一眼,又继续和身边的男孩说话。

看来她已经认不出我了。我心里想着,脚步向着她逗留的商店迈去,假装自己要去买东西,故意在她旁边停步。

我看了她一眼,希瑟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看了看我。

“咦!你不是希瑟嘛!”我露出惊喜的表情道。

希瑟茫然地上下打量我,嘴唇微张,正想说话,我又道:“哈里.梅森,你不记得我了吗?一周前在餐厅我们见过面。”

她似乎听到我的名字有了印象,点了点头,露出了几分礼貌的笑,问我为什么来这里。

我指了指背上的登山包,对她说自己正打算来这里登山,这座村庄也来过几次。

“你的导游?”我指了指她身边的男孩,她嗯了一声。那孩子我见过,只不过叫不出名字,他手里的巧克力已经吃完了,便拉了拉希瑟,希瑟摆摆手摇头,他于是意犹未尽的看着商店橱柜里的糖果。

我问她要去哪里,她指了指身后村庄,我以为她打算拜访什么人,但看见那个男孩,恍然觉得这个女人可能也是要去后山,只不过不希望和我同路,所以随手一指敷衍罢了,不知为何,心中不是滋味,便和她告别,独自向山中走去。

走了不多久,我忍不住回头,却看见希瑟正站在远处,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望着我。清晨的薄雾吹拂在路上,希瑟和那个男孩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

渐渐地,天色不知为何暗淡下来,明明还没有到中午,周遭却被一片阴影笼罩,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在沉默中步入黑暗。

沙沙沙......

我的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