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高粱地。
大家围着鹰儿,转来转去。
鹰儿那个高兴啊,简直是乐开了花。
老革命、老红军朱世臻坐在一旁,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宝贝孙子鹰儿,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此时,他一定在想烽火连三月的战争年代,在想他们这一代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些孩子们……老人家看着,想着,不禁双眼盈满了泪水。
“爷爷,完回来哒(我回来了)。”云宝二佬隔着几道田埂,朝朱世臻喊道。
朱世臻满脸笑容,点点头说:“孩子,蔫(你)跑慢点儿,莫急!”
不一会儿,云宝二佬跑到朱世臻面前。他来不及喘口气,对朱世臻说道:“爷爷,南叔港(南叔说),完们歹个小队(完们这个小队),今格儿不出早工哒(今天不出早工了),白天再替(白天再去做)。”
“嗯。很好的。”朱世臻说。“乃蔫们快点儿回替(那你们快点儿回去),七完早饭后(吃完早饭后),按南叔港的(说的),好好地替出工(好好地去做劳动)。”
“好的,爷爷。”云宝二佬说。
说完,云宝二佬拍拍手,想招呼大家停下来。
“不——准——停——!”
鹰儿又开始闹了起来。
朱世臻走上前,哄道:“宝宝,哥哥姐姐们有正事儿,不准胡来哈(啊)……”
鹰儿朝爷爷朱世臻白了几下眼睛后,说:“完不跟蔫玩哒(我不和你玩了)!”
说完,鹰儿倒在地上,在高粱地里打起滚来。
这一下,可把朱世臻给整得手忙脚乱了。只见他一边哄着鹰儿,一边想拉起鹰儿……可是,他用尽了力气,使出了全部招数,鹰儿就是在高粱地里滚来滚去,大声地哭叫着。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全身是泥的鹰儿,终于停止了哭闹。大家簇拥着他,回家去了。
......
大家吃过早饭后,在云宝二佬的带领下,第一小队的二十多个“小社员”在村口的马桑树下紧急集合。集合时,云宝二佬简单地讲了几句后,大家绕过鹰儿门前的大路,从后面的竹林里穿过,悄悄地向目的地进发。
这天,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是一个金黄的秋天。
秋收季节里,时间对农民伯伯来说是非常宝贵的,要是错过了这个收割时间,不但使农民的收成受到损失,而且还会耽误了冬种的时间,所以农民伯伯得抓紧时间完成秋收工作。
到了地头,小队长云宝二佬统一安排活计:大孩子们都有各自的任务,三年级的小孩子们,则根据农活的难易,有时给大孩子当下手,有时独立完成任务。
王家奇是独生子,倍受溺爱。
他家里,虽有点儿贫穷,但父母从不舍得让他干活,再加上身小力薄,干起活来,难免笨手笨脚,累得够呛……好在大孩子们都很不错,大家都比较宽容,加上他又有不怕苦、不服输的潜质,还算是顺利地过了学习农活这一关。什么锄高粱、薅谷子、插稻秧、掰玉米、割麦子,以至于在场院里打晒粮食,不仅全干过,而且干得也还行。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小社员”们,一边劳动,一边唱着“革命歌曲”。胆子大些的孩子们,在田间地头,演唱起“样板戏片段”来。当然,也有一些不安分的孩子,他们互相取笑、戏谑……
玉湖坪大队,是一个江河环绕的美丽村庄,稻田较多。秋收的季节,收割水稻,就成了玉湖坪大队重中之重的首要工作。
收割水稻是要下水田的,那水田的泥湴淹及小腿,孩子们只能赤脚下田。那时干农活的苦累还是次要的,最叫人害怕的是水田里会吸血的蚂蝗,孩子们只能一边割水稻一边不断检查自己浸在水田里的双脚,如此一来,大家都难免显得“神经兮兮”了。
为了活跃气氛,有些孩子又在开始互相搞恶作剧,来个“虚报军情”,一会说这个人脚有蚂蝗,一会又说那个人脚有蚂蝗,时间一长,人们也疲惫而放任了,不再相信自己的脚真的会有蚂蝗粘上。休息时间里,人们洗脚上田。此时,一些平素胆小的同学,当发现真有蚂蝗粘在腿上时,随即引来大家的一片惊呼。谁知那孩子竟然置若罔闻,继续前行,待最后发现事件的真实性时,竟然吓得瘫坐地上,惊恐得嘴里只能发出“哎哟喂!完的乃个亲娘唉(我的那个亲娘唉)!”的呼叫声。
当然,秋收时节,总是充满着紧张的气氛。
大家虽说都是农民的孩子,但是,有勤快的,也有懒惰的;有早起的,也有贪恋床的……比如,聂春莲就是其中的一个,别人忙得死去活来,而她,却想睡就睡,想起床就起床。每天,别人忙碌一个早上,而她却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每天,他妈妈聂兰英为她做好早餐后,还要“三顾茅芦”般地把她“请”起来。她慢腾腾地洗刷完毕,喝上热粥后,才缓缓地走向田野去。
农忙假季节,空旷的田野,很快热闹了起来。
这时,田野上打谷机的“吱--吱--吱”声音已经传遍四方。人们割稻禾“沙、沙、沙”的响声,人们也正在边收割边畅谈着今年的丰收,这一切声音似乎交织成了一首丰收之歌,在田野上荡漾着。看到此景,谁也不甘落后,加快脚步在田间小跑、忙碌着……
当然,像干收割稻谷这些农活,小孩子的主要任务是运稻谷到生产队晒谷场晒干,大人们的任务就是割、打稻谷。
割禾,是项技术活。在大孩子们的眼里,三年级的“小社员”们,个个都是初练者。为此,他们不厌其烦地给“小社员”们讲着。由于孩子们是初练者,割禾的速度十分缓慢,十分怕手指被割到,而大孩子们则快如迅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令人羡慕不已。
为了抢晴好天气,让稻谷赶在太阳普照大地前就可以晒出来,“小社员”们跟着大人们,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下田割稻了。割稻子总是弯着腰,再加上清晨光线昏暗,镰刀几次割伤了手指,很多“小社员”的左手小指上,还留有一道刀痕呢。
割稻子,是项很苦很累的活儿,数个钟头弯腰,弄得腰酸背痛,靠着田间的稻草垛或是田埂,有时真不想起来。脱谷机呼呼呼旋转,一筐筐稻谷被送往晒谷场了,一堆堆稻杆需要捆扎、晾晒。我也做过捆扎稻杆的活儿,做好并非易事。选七八根又长又壮的稻杆当做“扎带”,理出一捆稻杆,在它们的颈部用“扎带”抽紧扎牢。抖开下面部分,站立成人型。
稻杆,经过多日风吹日晒,等到干燥了,收回家堆成稻草垛或是放在柴火间,一般主要用于铺垫猪栏和牛栏、我们也会编织起来用来铺床过冬,当然在农村干稻草我们主是用来冬天喂牛和烧火做饭。后来,大部分稻草都卖给种植蘑菇的专业户,增加些收入。
早上刚从稻田里收割来的稻谷,往往带着晨露的潮湿。大家先将混在稻谷中的稻叶耙出去,再把稻谷摊开,太阳光充足的话,用竹耙子每隔个把钟头翻耙一次。
晒谷这项农活,表面看起来属于轻活,但人久站在太阳光下,那也不是好受的事,让人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的。一整天晒下来,谷子水份差不多干了,但还没有达到可以进谷仓贮藏的干燥程度。
火辣辣的中午来临了。
这时,太阳变得更猛烈了,像熊熊大火一样烧烤着工作着的“小社员”们,他们个个汗流浃背。这还不算什么,更使“小社员”感到难受的,莫过于稻禾的叶常常刺着身体,让人觉到又疼又痒,十分难受。
当然,各个小队的小队长们,一定会让大家停止受伤的工作,找块阴凉的地方,等着送饭的马车到来。
天刚过午,送饭的马车就来了,不用招呼,大家就拿上自带的铝饭盒、大瓷碗、竹篮子、布书包(那时没有塑料袋)等餐具,围拢在马车周围开始打饭。饭是由生产队提供的,不是每天都有,只是紧关节要时才有,一般是大烩菜、馒头,有时也吃一两次大米。无论大人孩子,每人一份,大约是三个馒头、一大勺菜,不偏不倚。
打上饭后,大家便三三两两的来到大树下,说说笑笑地享受这些平时在家里难以见到的美味。奇怪的是,孩子们的食欲永远比大人好,我们分到的食物往往所剩无几,而大人们的馒头往往会留一两个带回家当晚餐。
……
当太阳快要下山时,随着小队长一声长长地吆喝:“收工了——!”,劳作了一天的孩子们,又一起沿着田间的阡陌往村里走。
吃罢晚饭,“小社员”或来到大队部晒谷场,开展小型足球赛和摔跤技术表演;或在村边小河里嬉水纳凉;或漫步于田埂,观赏那碧空旷野里如水的月色;或聆听田垄里的蝉鸣蛙叫。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令人难以忘怀!在那贫困年代、艰苦岁月,人们也同样可以拥有快乐的时光,生活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