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剑默心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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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魏炎武(其二)

天国九府,拜天府地处边疆。如今九府虽已一统于一家,然此地依然战事不断,凶险异常。信中提及毒药便生长在边疆,魏炎武也不顾路途艰险地去寻找线索。

拜天府鱼龙混杂,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若不处处提防,则随时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好在在那时常人的眼中,魏炎武已然是一个放浪形骸的市井疯子,衣衫褴褛,行事乖张。在这一偏僻之地,除了些许驻军与扎根于此的百姓,便多是恶人与怪人。于是,魏炎武在此地倒也不显得有多突兀,反而还有一身蛮劲的他,成了匪人眼中不愿意去招惹的对象。

功夫不负有心人,魏炎武终是了解到,救命之人所提及的毒药名为血殇,产地便是自己所在的拜天府。其产量极其稀少,味道浓烈,原为边疆部族训练敢死士卒所用。而若要将其炼制至无色无味而使人难以察觉,则需一个独特的配方。而这独特的配方,持在一个名为花雪娘子的女人手中。

这个女人生于少数部族,乃地府八大尊者之一。十余年前地府率众攻入藏剑谷之时,与谷中众高手血战三日不分上下,直到她出手毒杀数十藏剑谷高手,才使得战事逆转。即便如此,八位使者依旧战死其五。藏剑谷这曾经盛名于江湖的第一剑派,则因此绝迹江湖。

花雪娘子便是幸存三个尊者中的一人。此役之后,元气大伤的地府,为防江湖其他大派的围剿,也只得隐于江湖,此后十余年,再也没有风吹草动。

听闻此事,魏炎武暗感不妙,魔教的恶名他在教中是有所耳闻的,对方既是魔教尊者,此时的自己如何也不是其对手了,那这大仇要如何得报?

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他一辈子与魔教没有半分交集,那魔教的头领,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至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魏炎武看着眼前的火堆,慢慢地和一旁的阿正说着自己的故事。阿正瞪大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内心则是波澜起伏,这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从来不是天底下最不幸之人。

他也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身为元隐真人的弟子,自己在教中却不受待见,以及为何唯有自己的佩剑是一把木剑。在真相尘封的时候,魏炎武的事,元隐定也是担负了许多。

而为何昔日武功尽失的魏炎武却在今日以一副高手之姿回到玄天教,好奇的阿正还是忍不住发问。

魏炎武苦涩的一笑,说道:“我这一生,除了复仇,便再无其他念想。我现在的武功,是我用性命换来的。”

多年前的某一日正午,魏炎武走在被烈日烤得滚烫的蛮荒路上,他查探得消息,有疑似地府之人出现在拜天府的某处。对于这样的消息,无论真假,魏炎武都不会放过。

炎热让魏炎武眼前的景色扭曲,口干舌燥的他有些晕眩。不知何时,自己身前的路上,竟无端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端坐在被烘烤得炽热的路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的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身上穿着破旧的僧衣,俨然一副苦行僧的模样。

拜天府怪人众多,魏炎武本早已习以为常,而这个老者,却着实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他的身上,有着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魏炎武小心走进,细细端详,这才吃了一惊。那人周身漂浮着细细的尘土,而那尘土竟随着周身筋络缓缓流动。此人分明是一位内家绝顶高手,能将内力修炼至如此境界的,在玄天教之中,自己还尚未见过。

此时的魏炎武,内心一股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也对此竟有了一丝期冀,自己功力几乎尽失,如今却见此高人,不可不说是莫大的机缘。

他没有多想,便径直重重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恳请前辈收我为徒!”

那僧人模样的老者,却依旧闭着眼,一言不发。魏炎武见他仿佛沉睡一般的神情,丝毫没有回应,暗自琢磨是否是自己所作所为太过突兀。咬一咬牙,便把自己先前所经历的事简略的告诉了他。

可老者依旧仿佛如一尊石佛一般,不闻不问。

魏炎武见状如此,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心想自己如今一副狼狈模样,拜师一事已是无望。转念一想,又对那人说道:“前辈神功盖世,若能出手帮小子报得大仇,小子的这条性命,便归前辈所有。”

话一出口,魏炎武便又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筹码与人交易,天底下怕是没有人会冒着杀身之险来换取一个疯子的性命。

魏炎武心灰意冷,又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接着便起身想要离开。

就在此时,那老者周身的尘土突然溃散,扬起的沙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慢慢睁开双眼,眼神浑浊而又空洞。他摇了摇头,盯着魏炎武半晌,突然开口大叫:“啊啊啊啊,你是哪里来的臭小子,竟敢打扰老和尚清修!”

魏炎武见状骇然,但见对方应答,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连忙又跪下磕头。

“哼,老和尚苦行十年,为得今日造化以大彻大悟。你小子竟在一旁胡言乱语勾我心魔,老和尚十年修行功亏一篑。这要我如何回寺面对师兄?”

“原来是万佛寺的高僧,小子失礼失礼!”魏炎武急忙道歉道。普天之下习武之人无人不知万佛寺大名,当世能与皇室庇护的玄天教齐名的门派,也便只有这个传承数百年的门派。这老和尚虽然说话随便直白,但一身高强内功,若说只是来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恐怕无人会信服。

“臭小子,谁……谁与你说我是万佛寺……万佛寺的和尚啦!你何时见过穿得如此破烂的得道高僧?”

“前辈,小子虽然一副落魄模样,但也曾有幸听过万佛寺伦智大师教诲,大师曾说有道之人不在乎表象,所谓无色无相,无嗔无狂。前辈苦行十年,一身高深莫测的修为,不在乎外表,不正是有道之人吗?”

那人听了魏炎武一番言语,摸了摸头,嘴角竟止不住笑意:“你小子到会说话,不过……不过也倒是很有道理,比我那伦智师兄聪明多啦。“话音刚落,有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大声说道:“啊,不对不对,伦智那臭和尚才不是我师兄,你这小子在套我话,哎呀哎呀,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说完,他露出一副怪异的神情,拍了拍脸,双手合十,嘴上不住地在念叨些什么。

魏炎武哭笑不得,看来这位“高人”是万佛寺僧人没错,还是方丈的师弟,那身份不可谓不高,只是其言语行为如何也不像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得道高僧罢了。

老和尚又抓了抓脑袋,见魏炎武不说话,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便轻轻松松地将他举了起来。魏炎武大吃一惊,僧人出手于电光火石之间。其磅礴内力迸发,破旧僧袍与白发长须都因此飘扬了起来。如此气场,直接压得魏炎武动弹不得。

“小……小子,我不是那什么伦智大师的师弟,你……你可记住啦!不然,老和尚生气,可可可就要破杀戒了!”

魏炎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方虽钳制住了他,然却毫无杀气,言语断断续续,也是丝毫没有威慑力。但是无论如何,魏炎武依旧点了点头。

老僧人见魏炎武应允,竟开心地咧开嘴笑了起来,他放下魏炎武,便一手把上他的经脉,沉思片刻,口中念念有词。细心的魏炎武发觉,僧人所述之语,竟是一部内功心法,急忙在心中默默记下。

不过,此人喜怒无常,真当无法以常理度之,。

语毕,僧人放开魏炎武的手腕,喃喃道:“这小子断了手臂,筋络多处有损,内力运行受阻,再练百年武功都难以赢过对头,若想复仇,便不得不走条邪路。这“血刹神功”倒是有用,只是……只是……“

魏炎武在一旁听着,闻得此功名字,心想如何也不会是佛门武功。但听得十年功力可有三十年之功,内心深处不免有些兴奋。

“小子啊,”僧人面露一副带着亏欠的笑容对他道,“这功夫来路不正,虽然厉害的紧,但事实上却是邪门得不得了的武功。这寻常高手练练吧,常年累月下来便会内伤积郁,不出十年便会功力尽失,但不至于丢了小命。你本身经脉就已是破破烂烂,练这功夫,怕是十年后就要……”

魏炎武神情坚定,说道:“前辈,小子一生之愿只剩手刃仇人。若可复仇,虽九死其犹未悔。前辈大恩,若十年内小子报得大仇,那余生便任由前辈发落以报恩情便是。”

老僧人一听,呵呵地一声傻笑:“这这这,不用不用,你小子一心寻死,一点也没得趣味,。这番就当老僧我行善积德普度众生了。不过不过你那对头好像厉害的狠,老僧一直想会一会,可惜师兄不允我逞凶斗恶。这样吧,你要是报了仇还活着,就带些那对头的瓶瓶罐罐到万佛寺给老僧见识见识便是。”

魏炎武应允,又跪下磕头拜谢。老僧人抓了抓头,又摇了摇头,便大步离开。脚踩在黄土地上,却没有扬起一丝尘埃。这绝顶的轻身之法,引得魏炎武心中阵阵羡慕,但恐怕这永远都只得是羡慕了。他默念刚刚背下的内功心法,一丝丝杀气,就这样一点点从他的血液中扩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