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觉锡夕】
忽然从梦中醒来，看到半透明的水蓝色窗帘透进温和的阳光。
自己还在医院里。
第一次遇见菊倚雒的时候，是父母死的那一天。从那一天起，世界便完全换了一个样子。他带我走过了附近的村庄，却没有进任何一个村子里，就知道我想找的人不在这些地方。那只吸血鬼似乎忽然消失了。他带我回到了云城，在这里安定的住下，供我读书和生活，已经十二年。
忽然要恩断义绝？我真有点不习惯。
坐起来，感觉伤口愈合了很多，但还隐隐作痛，这个样子再遇到桀叔绝对是秒挂。现在是清晨五点。放下闹表，换件衣服出去，如果漆莎已经被保护起来，她爸爸应该不会再关心我的情况的吧，没必要再在医院装下去。
走到街心公园里。很多老人在早晨微凉的薄雾里缓缓踱步，每个人都走的缓慢，一步一挪，一点不急。让我不自知的脚步也放缓了，如果时间也像这样能够慢下来多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一个微笑一次眨眼，都是缓缓的，能看得清晰，记得深刻。
漆莎，还是不接我电话呢。
青草上都蒙着露水。石子路也很干净。走进一条小径，一只鸟忽然飞了下来，落在我肩上。
一只黄嘴小鸟，还挺好看的。
我侧头望着它。它竟学我也侧头望着我，黑溜溜的眼睛满是好奇。
又有一只鸟飞下来。落到我肩上和它欢叫，很亲热的样子。
只有在没人的地方，才会遇见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从来不怕我，却怕别的人类。就像现在，突然展开翅膀飞走了....
有人来了....
我转过头，望着面前人，微微俯了俯身。
主人停下来，安静的打量着我。
“伤的那么严重，怎么大早上就往出跑呢。”
他看着我受到刀伤的位置，虽然我穿着衣服，他仍知道在哪里。
“主人。”我没有心情再听他调侃，也不知道心里现在是什么感情。愧对？不舍？。
“你已经背叛我了，不用向我行礼，也不用叫我主人。我也不能再管束你和保护你。”
他总是知道我想说什么，可我只能这样做。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任何办法，求您告诉我。”
“那你知道长老们为什么要杀她了吗？”
“嗯...”沉默很久，我只能想到，“她...是个很特殊的人....”
昨天早上过后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歇米也帮我想，但是我们想不出来，我们只是血族这庞大家族里地位最低级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长老的意图。
漆莎是个很特殊的人。她总是能让身边的人感到轻松快乐，所有的事情遇到她好像都变得很简单，她漂亮聪明可爱而热诚，但是又让人觉得不敢过于亲近。有种神奇的吸引力又让人难以靠近。可是她这样的特殊不足以让血族的高层想要杀掉她。即使她是一个吸血鬼猎人，也仅仅只是一个16岁的小女孩，还没有多少能力足以威胁或危害到血族哪一方的地位和利益。那么她特殊在哪里呢....
或许是她拥有特别的力量，或许是她拥有特别的地位....
“你可以杀掉所有血族族人，或者...改变圣译。”
主人邪恶的笑笑，终于告诉我了这个秘密，也真的震惊了我。
“你是说....漆莎是下一位领袖...？”
他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真的有圣译这件事啊....”
圣译是血猎一族里十分信奉的事，被传为先知们对神灵旨意的解读。神会让地上的先知知晓的事，都是非常重大的事，而先知只会告诉神允许知晓的凡人。
最为明显的是，吸血鬼猎人认定他们是神派来人间为惩罚恶魔的使者。所以每一个血猎领袖都由神明指派。神会告知吸血鬼猎人族长何时应该退位，又有何人来做下一任族长。无论人界的哪一位先知知晓了这件事，都要将它告知血猎首领，不会向其余任何人透露。
虽然这一任的族长已经坐了一百多年，仍然没有退位。大概现在活着的吸血鬼猎人都没有见过圣译，但他们仍然坚信这件事是会发生的。而现在....也确实发生了吗……
真的有圣译....真的有神灵吗...
“王上的身边有一位先知，得知了这件事。漆莎就在三天前，被天神选为族长。而她本不该告诉王上，所以她现在已经死了。”
传说先知将不该告诉世间的消息透露出来，便会遭到惩戒，看来这也是真的....
“那么王上必然相信了这件事。”
“他当然相信了...”主人笑着，放低了声音一字一字的说，“女孩手接银箭毕，血脉万年覆灭启。”
“女孩手接银箭毕，血脉万年覆灭启....”我回味着这句话。也就是说，漆莎登上教堂的圣阶，接过上一任长老手中代表传承之箭的银箭后，就是拥有万年历史的整个血族要消亡的时候？
“您告诉我这个....是要杀我了吗....”这件事看起来还没传播开来，应该是血族上层才知道的事情。您告诉了我，不会是有了充足的理由把我杀掉吧。
“我怎么舍得杀你？小锡夕，你可是我一手带大的。”
“那不会又别人来杀我吧。”我苦笑不得。
“反正你要帮助她，早晚是所有吸血鬼的公敌。早晚是死。”主人倒是一副无所谓，那都是小事情的口气。
“....那谢谢您了。”
“嗯。”我半开玩笑，他也很受用。
这个消息确实太大了些。也就是说。如果漆莎成王，血族便要覆灭，也就是说...也许到了那一刻，我就会死，主人就会死，歇米就会死，所以吸血鬼都会死？如果真的是这样牺牲一个人换来全世界的吸血鬼的生也是我的选择。但是...
那只是一个预言。
那只是先知对神意的解读。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从长老那里传来的...是的这无法让我信服，让我眼睁睁看我喜欢的女孩，我最好的朋友去死。
“好吧，即使这样，我仍然要救她。”仍然会选择背叛，仍然会这样拼命一宿，或者一直拼命下去。
“有趣的事都讲完了，我要走了。”主人将手插进西裤口袋，转身要离开。
“告诉我怎样救她。”
求您了，我在心里说。
“嗯....”他侧过头，笑容露出细白的牙齿，“南霸乔北。是个有点乐趣的老家伙。”
“南霸乔北....”
这么奇怪的名字，没有听过....
“从今天起，你再不是我的的仆人。可以另寻他主了。”他挥挥手，就这样走了。
另寻他主....主人是让我，认南霸乔北为主....这在血族中是为人不齿的事情。背叛自己的主人，认一个没有初拥自己的人为主。在血族中有很多这样的事情，自己的主人死了，或许就自由了或许被杀死自己主人的人收入手下，或者认自己敬重的人为主。另一种情况是，某个大人看上了另一位血族的血统，想方设法要下这个仆人，这位血族没有大人强大，便也无计可施，就算所有人都不认同这样的事，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你的仆人愿意找更强大的主人为依靠，旁人只能在背后鄙视，很少有为了这种事帮你出头的。
而像我这样背叛上一主人的人，再告门求主，有这样的事情吗？这样找上门去不会被鄙视死吗...
我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地，树上的鸟儿从面前的半空飞过，吱吱叫着，好像跟我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诶，你走了真的不会有人冒出来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