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螳臂敢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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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家祭无忘

晚自习以后抖擞地往外走,天色灰沉,阴雨蒙蒙,我突然觉得江南的意蕴变得有点阴冷,翻出日历一查——南京大屠杀国家公祭日。昨天还是火热疯狂的双十二,迷糊间就换了清寒静穆的公祭日。啊这天地好变化,日未落桑榆,月已出东山。

关于南京大屠杀,吾之所知几与诸君同。“暴行”、“30万”、“惨绝人寰”这三个概念,我想从当年书本扣下的那一刻,就印在你我脑中了罢?大屠杀至今近八十年,八十年啊。搜集史实的时间该够了,整理资料的时间该够了,我们应该记住点非概念的东西了。那些第一手的影像、照片、记录册;那些亲历血腥的刀枪、遗迹、幸存者。我们应该查一查,看一看了,我们应该去试着体会那段永远无法真正体会的历史了。

听闻人言,物以稀为贵。在一个猎奇的时代,闻所未闻最是诱人,已有先例则难引神共鸣。奇事大事怪事听多了,自然见怪不怪。我也更愿意把这种特性归结为感官的一种保护机制并给予认可而非悲恸的去讲人性薄凉冷漠之类。但是我们仍然不可因为岁月的消磨和感官的麻木停止对那段历史的反思。大屠杀有几张图片,我开始看的很随意,画质太差难以辨别,后来看着看着就觉得恐怖和后怕,是的,只是恐怖,如同读野草一样,我能感受到的只是鬼一般的阴森恐怖而非家国悲愤激昂,我也相信死难者中的绝大多数感受到的也只是窒息的恐怖而非家国悲愤。原谅我无法悲愤,因为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的河山里我占的只是立锥之地,我爱的那个国家象征的一定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所以我的恐怖必定站在爱国主义的头顶。

再看那些低像素的图片,只要看的足够久,我想每个人都会感到恐怖——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么?他的鲜血真的会从脖颈动脉中喷出么?他知道自己的那副枯骨在八十年后会在他的子孙眼前展露无疑么?他们知道拿刀的那些人会把自己劈成几块么?是从左肩胛骨出刀还是从胸肺间洞穿?他们会不会也像追剧无数的我们一样渴望奇迹出现?他们觉得自己死后会成厉鬼么?…我无法再举例…我害怕想象他们临死前的种种惊惧与绝望,因为本质来说就不敢言死,孔圣人说未知生焉知死,不知他老人家临死之时是否如影视主角那般自然平和仿佛悟透一切,但我不敢,剥夺生存的事太过恐怖,以至于为这让人心悸的恐怖,我承诺我将记住大屠杀。

回过头来,让我平复一下情绪。

再来谈谈概念的问题。我以为我们这个阶段的人为了应付千变万化的环境,逐渐在心脏外层筑了层厚茧,这样的做难听点说是麻木,好听点说就是悲喜不惊了。虽然我天朝文字语意是如此丰富有趣,但理智说来也很正常,要是整天悲悲戚戚多愁善感,磨难真来了都去吟诗作赋了谁他妈还有勇气活下去?所以我最能理解作为历史车轮下的车辙,普通的我们将永远活的平庸苟且,但是如果我们仍以生存为底线,就应当记得一点东西,记得一点也好啊,关键时候定然有用。我记得古人有论言“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所以今夕何夕,不能言忘啊诸君,非我行巧舌之变以灌鸡汤,只是今日嗤之以鼻,明日斧钺加身,不会胆寒么?

那么我到底要表达什么?只一个承诺,无关诚信的承诺。

我承诺,我可以混日子打游戏不思进取;我可以逛淘宝转京东放纵物欲;我可以不懂和平与爱,不知国耻与恨,但我恐惧死亡与屠戮,我害怕失去与别离,我只爱我自己,所以我必须谨慎着站立,我愿铸剑为犁,亦不忘斩木成旗!

家祭无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