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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引帅入瓮

“将军第三次出营了,这三番五次出营催战还不知道又出了甚么岔子了呢。”

“你还不知道吧,这军营中早就没吃的了,将军不急才怪呢。”

见申生驰出军营,两个当值巡逻一胖一瘦顿时如松了根弦似的相互闲聊起来。

瘦子道:“这哪能不知道啊,我看全营的人都知道了,昨日那两兵士不就是为了块饼打起来了么,后来两人均被将军关了起来。这缺粮之事营中谁不知晓,众人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胖子道“额,你这么一说到饼,我又饿的紧,还真是怀念乡里的羊肉馍…对了,你那还有吃的没?”

瘦子道:“还有个屁,昨天我那半都分你了。”

胖子道“我说,你看这将军不在…马厩里还有两匹老马没有主,我们将它悄悄的杀了,我两填饱肚子再说。看这阵势,两军始终要混战一场,战场之上少匹老马又不显眼,以后就说混乱中跑丢了就行。”

瘦子道:“你少去动这歪脑筋,我大晋战士饿死也不干这种事。如出了什么岔子,小心你的脑袋。”

“你又来了,我不过就说着玩儿,老是板着个脸你也不嫌累。”

两人在帐边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忽闻远处闹嚷嚷一片。

只见远处营门外围了一众人在喧嚣,其中有人叫道:“抓奸细,有敌军奸细!”

两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奸细居然敢闯军营,两人居然毫无察觉,如要追究起来,自己这当值巡逻首当其冲。

两人赶紧拿上武器就往那人堆里跑。

跑近一看,这所谓奸细就一脏衣破袍的相士人。却见那相士袍诀飘飘,两袖飞舞,在数十名军士中从容应对。

周围兵士或持刀剑或举长戟对着那相士有的向上疾刺,有的钩击小腿,有的向下去削他脚掌,那相士在重围中左突右挡,仍是游刃有余。

忽见一阵白刃闪动,黄光耀眼,那群军士兵器均是脱手而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顿时又有十余兵士手持兵器围了上来,那相士好似不欲伤人,一身飘逸的武功空手入白刃,只是将那些兵士手中兵器或夺或击飞。打到后来,那群兵士均没了兵器,只是站在周围呐喊喧嚷,不敢上前。

那相士双手一拱道:“各位军官莫要误会,在下只是找你们大帅叙叙旧情,你们帅帐在何处,还望告之。”

四周士兵听他还要找大帅的麻烦,哪敢答应,只是围着他怒目戒备。

胖子刚跑入战圈,暗想这军营中闯入奸细,今日不立下奇功将功赎罪始终脱不了干系。想及此处,他心中一横,提起手中长戟就刺了过去,口中呵斥道:“大胆贼人,居然敢闯军营重地,快纳命来。”

胖子身形壮硕,这一戟刺来,颇有威势。

相士脚下也不移动,身子微侧轻描淡写就躲过戟尖。那胖子一个趔趄,收不住腿,身子急往下坠。道士反身就是一掌,击在胖子长戟持拿处,只听砰的一声响,那长戟当中齐齐折断。

这长戟虽非利器,可也是坚如石铁,如今被这那相士见轻易折断,胖子惊诧莫名。不知相士又使了什么妖法,只见一阵白影闪动,转到胖子身后从后面提住他盔甲领口,饶是胖子身强力壮,被这么一抓动都动不了。

相士脸带微笑,假意恐吓道:“快说,你们帅营在何处,不然我让你命丧在此。”

胖子吓得脸都白了,结巴说道:“我,我不能说。”他虽嘴上如此说,手却不听使唤抬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指向陈完营地的方向。

那相士微微一笑,将那胖子扔在地上,稍一提起,顿时身轻如燕,跃过人群,往陈完方向奔去。

众人见他如此本事,只是在后面吆喝喧嚷,又哪敢再去追他。

陈完此时列于军营前部,勒马而立,紧紧盯着前方秦军军营。两侧车骑整整齐齐列队于陈完两旁,队伍旌旗翻滚,严阵以待。

前方浓云低压,一阵轻霭弥漫重叠沉浮,敌营在前方下首处若隐若现。

申生驰马而来,还未下马,就急道:“主帅为何还不邀战,我军已无粮草,再拖下去,这军士们怕是再没有力气作战了。”

陈完头也不回,仍然死死盯着秦军大营,秦军大营却依然平静,绝无大战临近的气氛,和晋军之剑拔弩张形成鲜明的对比。陈完眉头一皱,说道:“我在等个时机。”

这时申生才翻身下马,见了军礼,问道:“什么时机?”

“我在等一个人。”

申生心想这两军对战,一个人居然重要到关乎军机,心中疑惑。

陈完知他有疑,说道:“秦军反常,前军示以弱兵诱我入阵,四周掘地为坑,布下陷阱,又在四周山林中布有重兵埋伏。如此布阵,定有高人谋定,我如不以虚对虚,敌人定不会上当。”

“可主帅又在等谁?”

陈完微笑道:“我在等秦军主帅现身。”

申生心想秦军至今不打旗号,始终不能得知主帅是何人,如今陈完言之凿凿,难道他早就知道秦军主帅是谁。随即问道:“主帅知道秦军主帅何人?”

“如没猜错,秦军主帅定是黑水无疑。”陈完眼神笃定。

“黑水?”申生闻之大惊道:“就是近年来倍受秦公恩宠的黑水夫人?众人听说黑水在秦国权极一时呼风唤雨,难道此次勤王而来的主帅却是她?”

女子担任一军主帅,不可想象,不可理喻,不可思议。别说打仗,寻常女子在家中连堂屋都不能进入,如不是从陈完口中说出,申生定不会信,怪不得之前陈完说秦军主帅非君子也。

“师兄明鉴,秦军主帅确是小师妹。”

后方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朗朗之声,只见一人身形飘忽,由远至近,声音刚落地,人也到了近处。

陈完身周卫队未及反应,那人就奔到近处,心中大惊。手快的兵士赶紧搭弓而射,几只箭矢嗖嗖的向那人飞了过去。

那人也不躲闪,两指轻轻一拨,将来箭挡开,脚下却不停步,笑道:“师兄莫再不令住你的部下,我这师弟就要被你的军士们射住啦。”

陈完定睛一看,这来人正是自己师弟李聃。他赶紧喝住周围,迎了上去握住李聃的手道:“师弟,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下的山?”

李聃笑道:“你还说呢,师弟我下山数月了,一路风餐露宿,你倒是好,在这军营中威风凛凛,对我这小师弟不闻不问。”

陈完和李聃两人感情最好,数年不见,互相嘘寒问暖一番,简单倾述了几年来的遭遇。

简单一番询问,陈完才知自己下山以后,子缓、管仲依次下了山,如今见李聃专程下山找寻自己,心中感动。

李聃又将洛邑城中之事向陈完说了,陈完叹道:“王上作茧自缚,如今王室衰微,也在所难免。”

一番蹉叹,陈完问道:“你说秦军主帅确是小师妹,可有依据?”李聃笑了笑道:“到你营中之前,我顺道去秦军中也探了探,听到小师妹的声音,才确认她就在前方营中。”

陈完知师门中李聃轻功最好,他能进入秦军兵营探得情报,定当不假。虽然他早就暗定秦军主帅必是黑水,现在听李聃一说,心中仅存的一分疑虑倒是尽数去了。可即便如此,陈完也自感叹黑水居然为了赢得此战,不惜犯险亲自作为诱饵引自己上当。

李聃说道:“师妹当日私自盗取师尊书籍下山,师兄你最是气愤。我在洛邑城中听闻你和师妹兵戎相见,心中担心你二人同门互戈,因此前来斡旋。”

陈完哼了一声,愠怒道:“黑水行事乖张,师尊心善那也罢了,那日我早该将她逐出师门。我下山以来,日图三餐,夜图一宿,未见一功。此次抓住这机会,既能取回师尊古书,又能清理师门。你如不忍心,就在一旁观战,不必参与。”

李聃脸现尴尬之色,心知这大师兄嫉恶如仇,性格坚毅不屈,既然他如此说了定是不能被轻易劝服,只好又道:“既然如此,还请师兄到时手下留情。”

陈完冷哼道:“这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我又哪里顾得了那么许多。至多我注意一些就行。”他也不知为何,只要一说起黑水心中就恼怒,他又见李聃脸色尴尬,也知自己语气重了些,脸色稍缓道:“唉,师门之中,就你和子缓心软,当初如不是你二人为她求情,我早已废她道行,将之逐出师门。得了得了,至多我注意一点,手中留情就是了。”

李聃听闻此言,这才脸现喜色道:“多谢师兄。”

此时日上中天,雾霾散了大半。

一快马驰来,禀报道:“启禀主帅,敌军前锋营中显出帅旗,旗上是个‘黑’字”。

陈完问道:“可见到敌人主帅身影?”那快马道:“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不过那帅帐前站了一人,一身黑袍甲胄,好像…好像是个女人。”

那快马嗫嚅着好似不太确认。却见陈完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她。”

申生在旁疑惑道:“主帅莫要轻信,万一这是敌人疑兵之计。”

陈完摆手道:“黑水定下这阵势,就是引我突入。她知我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前锋营冒险,因此不惜只身犯险用她身份引我入围。黑水这人太过自信傲慢,定是她无疑。只要我车骑营冲将上去,反诱她伏兵出来,我军伏兵反将她包围,主帅被擒,秦军定然投鼠忌器,那这场战就赢定了。”

陈完遣走申生,又令车骑营整军待命,一眼望去,金戈铁马,革车千乘,列得整整齐齐排作攻击阵型。

这革车千乘,是晋献公之宝,当时天下诸侯中,千乘之国凤毛麟角。战车打造极其费时费力,每车驾还要耗费两匹骏马,车身、輈、毂、舆,加之一众马镳、当庐、马冠、月题、马脊背饰、马鞍饰、环、铃等配器打造需耗费大量木料青铜,因此战车之数直接代表一国国力、军力。此时除秦、晋、齐、楚能称得上千乘之国以外,其他小国不过百乘耳耳。

陈完将之千乘摆出的双翼冲击阵型,这种双翼阵型从高地俯冲而下最能发挥其冲击之势。第一翼车骑率先冲击敌阵将之冲乱,再由第二翼车骑冲杀混乱之敌阵,效率更佳。

陈完转头对李聃笑道:“师弟只需助我守住营地,看我火德神功的厉害。待师兄擒住黑水再来与你好生相聚。”

陈完说完也不多言,对着军士高声道:“众将士听着,今我军已无粮草,实则背水一战。此战若是胜了,敌营之中的粮草任你们抢夺,敌营之中的财物任你们掠分。此战关系勤王之功,晋军威武之师,今与秦人一决雌雄,此战必能胜之!”

“此战必胜!此战必胜!”众将士受此鼓舞,齐呼高唱,战意十足!

李聃却脸显一丝忧虑。

此时秦军营中也似不约而同列阵而立,阵前却无将领,那千余秦兵手持刀盾,百乘战车排于阵前均是严阵以待。陈完眉尖一挑,这送到嘴边的肥肉如何能不吃。

李聃则想这师兄师妹均是将自己置于对方重围之下,这哪里是打仗,均是拼命的打法,也不知两人为何如此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