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南北为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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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如梦似幻

流琴上去掀了珠帘,过了廊道,又掀开了隔了内室的玉竹帘。

随着珠帘碰撞的声响,华羽婵走了进去,华髻上的一支玉簪悄然与玉竹帘碰撞,一节玉竹帘起了裂纹。

“太子殿下。”华羽婵福了礼,半垂下的眼帘半掩着目光,视线落在躺在床上晕过去的眉初,从容的道,“殿下,刘太医到了。”

“嗯。”秦千瑜坐在床边,心思全在眉初身上,听见华羽婵的声音才起身道,“还不快将人带进来!”

刘太医颤颤巍巍的进了来,一把老骨头又跪了下去行礼,心中叹道,本来人老了都临近辞任了,在宫中待了四十年,这临了临了几天,太医院也不会让他去诊贵人,没想到今天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出诊了,由不得他不来。

一旁的婢女见状,赶紧的上前整理盖在眉初身上的被子,将眉初的手腕扶出来,掩上一张丝绢。

刘太医上前隔着帘子看了看眉初的气色,才搭手验脉,感受这指腹下的脉搏,刘祈微微摇了摇头,知道这是滑了胎,而且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眉初脸色惨白,嘴里含着人参片吊着气力,额头鬓角积蓄着汗水,痛苦的声音未断过。

刘祈突然眉头皱起,他感觉有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要他说出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摇了摇头,奇怪,真是奇怪!

“太子殿下,这位姑娘腹中的胎儿……老臣才疏学浅,无能为力,望殿下恕罪!”刘祈拖着老迈的身子又跪了下去,匍匐在冰冷的地板上。

秦千瑜没出声,他刚刚从床边站起之后就一直没说话,器宇轩昂的他如今带着一丝颓废,看着窗外的兰草,眼底映着一滩死水。

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刘太医。退下吧。”华羽婵拂袖让年老的太医先退下,转眸看先流琴,示意她将人都下去。

“老臣告退。”刘祈在孙德的搀扶下起身退下,内殿中所有的奴婢鱼贯而出。

珠帘掀动的清脆声响渐渐平静,华羽婵缓缓抬首看向秦千瑜,他背对着自己,两人之间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却好似隔着漫漫山海。

“只是例行的避子汤。”华羽婵稍显平静的开口。

秦千瑜没出声,没有因她的话而收回视线。

华羽婵捏着手绢的手指渐渐收拢,温婉的眼如今藏匿着受伤,她只是想让眉初安分守己而已,而他却已经认为自己毒蝎心肠,“我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嗯~”床帐中传来一声呓语,打断了华羽婵的话,也预示躺在床上的人将要醒了。

秦千瑜身体动了,转身看着华羽婵,轩宇眉目,俊朗面容平静无澜,“你先进宫去。”

华羽婵看着秦千瑜那双寂静的眼睛,突然心中有些疲惫,身处皇家,她所求之爱确实奢侈,她爱秦千瑜,但她亦是有她的骄傲。

“是。”华羽婵应下,拂袖离开,一步一端庄,迤逦一路高贵荣华。

可再高贵的气质,也引不住无心之人。

华羽婵出了重华殿,微仰着头望着远处的苍穹,那清澈的天域处掠过一片缥缈的云,不一会儿就消散了……一干二净……

一位婢女从远处可见了华羽婵,端着药一路低头过来,不敢看站在殿外的华羽婵,临近她身边才跪下。

“太子妃娘娘。”

婢女不闻她的声音,才解释着,“太子妃娘娘,这是太医给眉初姑娘开的药。”

“进去吧。”华羽婵微闭眼睑,声音平静,一滴泪水却滑落至下晗,未落。

“是。”小婢女战战兢兢的躬腰低着身子进了殿。

一股突如其来的疲惫卷席着华羽婵的内心,睁开眼,睫毛的扬起恍若一双蝶飞离它栖息的指头。

这一刻开始,华羽婵那双对着秦千瑜总是温婉的眸子里,渐渐多了些寂冷,又似乎比往常更温柔了。

“哒!”夜间积蓄在檐边的一滴水砸落,溅起一朵水莲,重华殿的前庭已空无一人。

这秣陵城,因景安王的凯旋而乱了谋算的,不计其数。

城西别院,一至深秋,戏水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折腾了两株多年的老梅树载在前庭里,说是等到了冬天好让姑娘赏梅赏雪。

一进入十月,苏小小的起居又从正房搬到了暖阁,这边比正房的地方都宽敞些,前庭地方也大些。

暖阁二楼,阁楼的阳台上摆着一把躺椅,苏小小正躺在椅子上,她怀里躺着一本书,年代久远泛黄的纸张下是她一身简单淡雅的白衫,层次随着曲线铺开,绣着芙蕖的云锻裙摆顺下椅子落在木板上,恍若几株芙蕖随着曲水而下,随着一道水帘下落在了一方清潭之上,形成一道分明的景致。

深秋清苍的光线划过檐角落进这个小阁楼里,撒在苏小小未施粉黛依旧精致如花瓣的面靥上,她正闭着眼闻着几徐清风吹开的花香,纤长卷翘的睫毛犹如栖息在花枝上的蝶之翼。

拜月整理好最后一沓书籍,开口说着,“屋子确实换得频繁些,但是秣陵不比临安,秣陵入夏极热,秋冷冬寒春凉,四季就有三季偏冷,且冬天尤为干燥,搬来暖阁居住对姑娘身体也好。”

苏小小掀开眼睑,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眸若点墨,偏头往雕花栏杆外看去,戏水正弄着这新院子里的花草,移来还去玩的不亦说乎。

“你们太谨小慎微了。”苏小小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抬手翻开手中经书,略微带着残疵的纸张倒是在她白皙嫩滑的手指下直接显得残破了,不过书是老旧了些,内容却依稀如当年。

这是一本《金刚经》,上面字字行行。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不要着相么?这世间转瞬即逝的东西太多了,若不执着,恐连它是否真的存在都会误过。”苏小小轻声说着,声音缥缈得近无声,情深悠远的目光随着内容而转移,看得越久,染上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