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黑王的话,大巫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会这样?”
黑王:“山马说,现在山谷外的那座山上,漫山遍野都是山妖的根须,可几天前阿大还告诉我,山妖的根须只漫布了山腹,那时阿大想一把火将山妖烧了,我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想不到在几天时间里,山妖已经占领了整座大山。”
大巫沉思了片刻,问黑王:“是大王让阿大和阿三去山上监视山妖的?”
黑王叹了口气,又点点头:“原本只让阿大去的,没想到他会带上阿三。”
“唉,可怜了大阿伯,所有的孩子都死了,希望山马能挺过去,”大巫叹气道:“依大王看,山妖的根须什么时候蔓延到寨子这边来?”
黑王摇了摇头:“我推算不出,但我想,时间不会太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卷好的兽皮交给了大巫,又说到:“大巫明天一早再走吧,白天的时候,山妖的力量会弱一些,在那个时候,你依靠自己的巫术,兴许还能走出山口,我会派最好的战士护送你的。”
“我不需要护送,”大巫接过兽皮卷,对黑王说:“那些年轻人去了也是送死,只要是在白天,我一定能走出山口的。”
黑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大巫离开了,黑王则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躺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地面上,望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他又从地上爬起来,在屋子里焦躁地踱着步子。
我有种预感,好像黑王很快就会做出一个决定,但要做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十分艰难。
约莫过了大半个小时,黑王快速吐了一口气,走到了屋子的角落,他将角落里的整捆首批挪开,我就看到在兽皮的下方有一个金属制的小盒子,盒子上还贴着封条似的东西。
黑王撕下封条,打开了盒子,就见盒子里放着一块叠好的兽皮,另外还有一个很精致的小皮袋。黑王展开那张兽皮,盯着写在上面的文字发起了呆。
粱厚载站在他身后,也盯着兽皮上的内容。我看到粱厚载的眉头渐渐变得紧蹙,忍不住小声问他:“怎么了?”
粱厚载也朝我这边凑了凑,小声对我说:“黑王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兽皮上写下了一段预言,那有可能是夜郎王写下的。上面说圣树会在战争开始的时候逐渐枯萎,在战争结束的前夕彻底枯死。而黑王之所以从一个平民成为镇守大寨的人,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用神器为圣树续命的人。上面还说,如果圣树枯萎,大寨的人也活不了,黑王必须在圣树和寨民之间做出选择。”
这边粱厚载正说着话,黑王就打开那个皮袋,从中取出了一对类似于阴阳鱼的东西,那是一对外形如同水滴,一黑一白的两个挂饰,白色的一个泛着朦胧的光晕,而黑色的一个上面,则盘绕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我想,这大概就是粱厚载口中的“神器”了。
粱厚载看到那个东西,表情也变得十分惊讶,他对我说:“这是夜郎国失传多年的一件神器,它也是一件邪器,叫做玲珑胆。它有一正一反两个部分,用后世的说法,就是一阴一阳。我师父给我的那本书上说,玲珑胆这东西只要用好了,是可以用来改天换命的。”
改天换命?我不清楚粱厚载口中的这四个字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靠术法、法器来改变命运这种事,并不靠谱。
黑王拿起了那个黑色的“水滴”,将它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我感觉他好像要吃了这玩意儿,但一时间又下不了决心。
黑王一手拿着一块玲珑胆,站起身,又在屋子里徘徊起来。
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碎响,黑王转身朝窗口那边看,我们也和他一起望了过去,可窗外什么也没有,悉索声也在他转头的一刻嘎然而止了。
黑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到了窗前,将上半身伸出窗外观望。
他大概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又将身子缩回屋子里,转身朝放置玲珑胆的盒子走了过去。
可就在他背对窗户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窜到了窗沿上。
是那个被山马捡回村子的老人,此时他已经换上了当地人的服饰,他的动作很轻、很快,黑王根本没有察觉。
他进屋以后,就快速靠近黑王,黑王大概是感觉到了身后的风,正要转头,老人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黑王的脖子。
这一下让黑王措手不及,加上老人力量惊人,当场就将黑王死死按在了地上。
黑王想要挣扎,可他根本不是老人的对手,他试着扭动身子,还不停地用拳头攻击老人的面门,可那个老人就像蛇一样灵活,黑王连续砸了几拳都没有打中他。
渐渐的,黑王因为缺氧而变得虚弱,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扒开那只扣在他脖子上的手掌,可是他失败了,他变得越来越无力,可身体还在本能地驱使下胡乱挣扎着。
当我以为黑王快要断气的时候,老人拿起了那块黑色的玲珑胆,用类似于水滴尾部的尖锐部分对准黑王的胸口,用力一顶。
那块玲珑胆直接扎入了黑王的胸腔,黑王那一刻的表情异常痛苦,他叫不出声,被卡住的喉咙里只发出难以听清的“嘶嘶”声。
片刻之后,黑王的额头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黑色,老人这才松开他的脖子,他捡起那块白色的玲珑胆,快速从窗口那边逃离了。
黑王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他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地上,眼睛却瞪得很大。过了没多久,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黑王双手支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这时候,我感觉到他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的眼神不再温厚和犹豫,反而变得十分坚定,同时也非常激进。
黑王扶着墙壁站起来,大口大口地喘这粗气,他的视线落在了盛放玲珑胆的金属盒子上,而后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好像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此时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过了片刻,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蹲下身,将写着预言的兽皮捡了起来,看到兽皮上的那些文字时,黑王显得十分惊讶,就好象他是第一次看到这道预言一样。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刚才明明差点被杀死,可他从生死的边缘走过一遭以后,却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时候,黑王将兽皮放回了盒子,他抬起头,望着窗外沉思着什么,并将手放在了扎着玲珑胆的胸口上。
我以为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了,可没想到的是,他猛然发力,让玲珑胆整个陷进了胸膛,更怪异的是,在玲珑胆将他胸口上的伤口越撑越大,最后没入胸腔的这个过程中,黑王没有流一滴血。
他将金属盒子放回了墙角,用一大捆兽皮将它遮挡住,之后便匆匆离开了石屋。
我们随着他一起出门,跟着他穿过寨子,来到了寨墙上。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西斜,可阳光依旧炙热,黑王的眼睛十分怕光,他一边向前走,一边用右手遮住眼眶。
有几个身着藤甲的士兵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恭敬地向他问好,他却根本不去理会,依旧飞快地走着。
在寨门的两侧,有两个用木头搭建、干草封顶的小亭子,我猜它们的用途应该和后世的箭楼差不多。
黑王快步走进了其中一个亭子,这个亭子里也有一个不穿藤甲的士兵,他一见到黑王就快速迎了上来。
黑王在亭子里扫视了一圈,问那个没穿藤甲的人:“左归呢?”
那个人立即回应道:“他去寨子外面了。”
黑王:“把他找回来,快!”
虽然这些士兵在黑王面前看起来很自由散漫,但黑王的命令一下,他们还是非常迅速地行动起来,几个人一起离开了亭子,顺着捆绑在亭柱上的几根粗麻绳滑下了寨墙,径直朝着离大寨很远的村子奔了过去。
昨天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村子,但此刻,一个规模巨大的村落在艳阳下显现出来,它位于大寨西侧的山腰上,我站在寨墙上,就能隐约看到在村路上行走的村民。
黑王离开亭子,又快速来到了寨子最东侧的一座木房外,这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居,和大寨里的其他房子没有区别。可黑王来到门前以后,却唤了一声:“大巫。”
大巫很快掀开了门帘,伸出头来:“大王怎么来了?”
黑王指了指门口:“现在能进去吗?”
大巫点了点头:“可以。”
我记得大巫进入黑王的那座石房时,既没有通报也没有请示,他就是那么直接进去的,可黑王要进大巫的家门,却需要提前询问。
我顿时有些糊涂了,不知同在大寨里的诸侯和祭司,到底谁的地位更高?
我们随着黑王一起进入大巫的住处,屋子里全是一些施展巫术时用的东西,粱厚载一进来就立即着了迷,在屋子里边走边看,偶尔看到十分吸引他的东西,他也会停下脚步,久久地观望。
杜康提醒他千万不要触碰那些东西,容易暴露行踪。
黑王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周,指着地上的一个粗布的包袱问大巫:“你要离开寨子吗?”
听黑王的语气,他好像也忘了先前让大巫送信的事。
大巫显然没有听出黑王的这一层意思,回应道:“明天再走,还有些东西要准备,等到全都弄好,恐怕天就要黑下来了。”
黑王沉默了片刻,才对大巫说:“大巫,为我的军队祈福吧。”
大巫瞪大眼睛看着黑王:“你要调动大军?”
黑王:“我要讨伐山妖。”
大巫:“可就算你找到了山妖,又如何对付它呢?”
黑王笑了笑:“我已经找到铲除它的办法了。大巫,为我的军队祈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