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高的墙,我勉强还能爬上去,粱厚载虽然轻身功夫比我好,但受限于身高腿长和臂展,像这样的墙他是上不去的。所以我在扒住墙顶以后也不着急将自己拉上去,而是用一只脚蹬着墙,另一只脚吊在半空中。
一秒钟以后,我就感觉吊在空中的那只脚沉了一下,接着又是背上一沉,粱厚载已经借着我的身子爬上了墙顶。
在这之后,我才用手臂的力量将自己拉上墙顶,可就在我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却发现王磊已经在工地里面等着我了。
我落地以后,就问王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刚才没感觉墙壁有别的震动啊?”
王磊指了指那面墙,用手比划着说:“就是……一跳,就跳过来了。”
一跃五米?这家伙的身体机能果然和人类不一样。
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只是跳一下,还不算是高负荷运动。”
粱厚载也用十分惊愕的眼神看着他,说:“以你这样的能力,庄大哥的组织没有招募你妈?”
王磊说:“庄大哥说,原本他们考虑,如果我在康复以后心智没有回复正常,就打算正式招募我。可我后来心态恢复超出了预期,庄大哥又决定先让我融入社会,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觉得你们那个组织还挺人性化的。”
我和粱厚载对视一眼,谁也没说什么。
其实王磊不明白,庄师兄之所以打算在他心智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招募他,其实是为了对他进行有效地监管。而现在没有招募他,应该是想让仉二爷设法增强他的内息和脏器功能,如果像他现在这样,一旦进行持续性的高强度运动,心脏就出问题,也是难堪大用的。
我们所在的这个组织有人性化的时候,但不体现在这种地方。庄师兄曾经说过,像我们这样的组织,就如同一台精密构造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需要极高的精度,所以在选择成员这件事上,要求是异常严格的。
“那里就是流尸出现的地方了吧?”粱厚载抬起手来,指着半截露出地面的管道问我。
那是一个半径在半米左右的管子,据董老板说,它原本应该是和一台抽水机相连的。
我走到管道附近,看了看地面,有些地方确实有翻土的痕迹,另外,地上还有一些烧了一半的黄纸,以及一些非常细碎的粉末,我推测那些粉末应该是香灰。
粱厚载也蹲下身来,他从地上捏了一小撮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对我说:“刚才就闻到一股颜料的味道,果然,有人在这里撒过颜料。”
我问他:“什么颜料?”
粱厚载:“就是画画用的那种颜料啊,你不经常接触可能闻不出来,可我对这味道太熟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点亮屏幕照了照地面上。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机竟还是最老式的黑白屏,这块手机是我两年前淘汰下来了,没想到他一直用着。
没多久,粱厚载就收起了手机,又对我说:“太干净了,这里的土应该被人换过。不过我可以确定,不久前一定有人在这里洒过颜料。”
我挠了挠下巴:“洒颜料干什么?”
粱厚载摇了摇头。
我又看向了王磊,王磊也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我直了直腰板,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是朔月,夜空中没有月亮,星星却也因此变得格外璀璨。
在给师父守丧的日子里,我每天都会去内阁,连续一年来每天催动番天印,让我的天眼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现在的我如果将天眼全开,同时凝练念力,能看到一些异常炁场的走向。
但这同时也是一件异常消耗精力的事情,我一边慢慢开启天眼,一边凝念力,最终在五分钟以后,看到了阴阳两种炁场在工地上方交错盘旋。
很强的阴气,会在天眼中呈现出“黑烟”那样的形态,可这里的阴炁场并不强,其形态也是很抽象的。我只能说,我看到它了,却无法描述出它的样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象我们能看见光,却无法形容光的样子一样。
这两种炁场在空中攒聚以后,就朝着四面八方以漩涡的方式慢慢流动,我发现在这道涡流中,有两条线的流速异常得快,那一道阴气和阳气像是在激烈战斗一样,一边奋力地要吞噬对方,一边歪歪扭扭地流向了正北方向的那座楼。
看样子,问题应该就出在那座还没封顶的楼上了。
我散了念力,长舒一口气,然后招呼着粱厚载和王磊朝北面的楼房走了过去。
在进入楼门的时候,我转身想和粱厚载说话,可就在这时候,我却发现对面的二楼窗口处出现了一道亮光。
那亮光看上去,好象是防风打火机发出的微弱火光,它只是亮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接着就熄灭了。
我仔细留意着出现亮光的窗口,就发现原本应该是纯黑色的墙壁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色,这是香烟燃烧时映在墙上的微光!
对面那栋楼里面还有其他人!
粱厚载大概是见我一直盯着对面那栋楼,就小声地问我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声音压到最低对他和王磊说:“对面楼上有人,别声张。”
之后,我又用同样的声调对粱厚载说:“问题就出在这栋楼里,提前做好准备。”
听我这么一说,粱厚载立即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符箓,而我也抽出青钢剑,小心翼翼走进了光秃秃的楼门。
这栋楼里已经建好了楼梯,但还没有安装扶手,我第一脚踩在楼梯上的时候,步子迈得有点大,身子带起了不大不小的风,将楼梯上的灰尘吹得四处乱飞。
我当场就想咳嗽,于是赶紧拍了拍自己胸口,又用领子遮住鼻子和嘴巴,强忍着没咳出来。我怕我这么一咳嗽,会惊扰到藏在这栋楼上的东西。
在这之后我也学乖了,尽量放慢脚步,慢慢地向上走,粱厚载和王磊也放慢了速度默默地跟着我。
每上一层楼,我都要仔细感知一下附近的炁场,能明显感觉到,随着我们越爬越高,阴气的“寒”和阳气的“烈”都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这里确实藏着不同寻常的东西,而且很可能是两个,一个极阴,一个极阳。
可就在我们刚爬到五楼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感知炁场,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之前我就料到了对面楼上的人可能会悄悄跟踪我们,可我没想到对方跟得这么急,更没想到对方是个笨贼。
楼下的咳嗽声持续了很久,原本我不想揭穿他来着,可他连续不断地咳了这么久,我再装作听不到,那就有点装过头了。
而且我估计,现在暗藏在楼上的东西应该已经被惊扰到了。
我无奈地叹口气,朝楼下喊了一声:“谁啊?”
谁知我刚问出这两个字,底下就没声音了,可过了一会,那人大概是憋不住了,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其实刚才在楼下发现火光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不是专业人士,我怕他一直不停地咳嗽真的把楼里的脏东西招过去,无奈之下,我只能原路返回,重新回到了楼下。
说真的,刚才发现有人跟踪我的时候,我也设想过那个人会是谁,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这里失踪的那个江湖术士,他甚至有可能一直都没离开过。
可当我来到一楼的时候,事情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跟踪我们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董老板,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在三十上下的人,这个人我也见过,在酒店的时候,董老板因为要和我们私聊,就让这个人先将他的贵客带上了楼。
此时董老板正扶着楼门口,不停地咳嗽,小张就站在一旁拍打着他的后背。
不管是董老板还是小张,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里的危险,两个人看起来虽然有点窘迫,但都没有表现出紧张。
我走上前,摸准董老板喉咙附近的穴位揉搓了几下,他的咳嗽这才渐渐缓解。
在这之后,我试着感应了一下楼上的炁场,确认阴阳两气还处于稳定的状态,而且两股炁场的源头都没有向底楼这边接近,才稍稍放心。
直到董老板完全不咳了,我才问他:“董老板,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用很不尊重人的语气说:“没想到你这样的江湖骗子,还有点真本事。”
董老板的这句话印证了粱厚载之前的猜测,当时粱厚载就说,董老板很可能是认为他工地上的事原本就是一场骗局。
我估计在他心里,不管是庄师兄还是我们这些人,都是骗子。
可问题在于,既然他认定我们是骗子,为什么还要把这单生意交给我们来做呢。
他说话的时候,用一种非常鄙夷的眼神看着我,而我也不打算跟他罗嗦太多,只是对他说:“你想跟着我到楼上看看吗?”
董老板笑了笑,反问我:“楼上有什么?”
这次是粱厚载率先开口了:“有邪尸,弄不好还有厉鬼呢,不过厉鬼这东西,你是看不到的。”
董老板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嘲弄似的笑容:“既然我看不见,那你们怎么说怎么是了?呵呵,如果你们今天晚上不能让我相信这里有鬼,我是绝对不会付账的。”
我终于明白了,他今天之所以跟着来,是来抓我们的现形来了,而且我估计,董老板绝对不止带了小张一个人。
看着他那副嘴脸,我也是打心底里无奈,但我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转过身朝着楼上走去,粱厚载也没再说什么,只有王磊对董老板他们说了声:“跟紧了!”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在这种时候,任何的解释都没有任何意义,大概只有当董老板亲身体验过和邪尸、鬼物接触的那种感觉以后,才能相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