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盯着我们看了很久,突然问我们:“你们还真打算把我的四号区清干净了啊?”
我稳定了一下呼吸,回应孙先生:“也是没办法,如果不把里面的邪祟清理干净,估计没办法活捉甲尸。”
孙先生站在原地愣了很久,长长叹了口气:“要命了真是。”
他说话的时候,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有点望眼欲穿的味道,但又不太像,但我能透过这个眼神感觉到孙先生内心的潜台词,他仿佛想对我们说:“你们要学会关爱,要用真心去关心和爱护那些邪尸,爱护他们就是爱护我。”
想想也是,如果这一次我们真的将四号区清空了,孙先生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重新凑足两千多只邪祟?
但既然我们已经有了新的目标,我觉得,就不应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改变初衷,从小到大,我师父就一直教育我:“有了目标就要坚定地走下去,绝不后退,更不能患得患失。”
我一边回想着师父的话,一边看着孙先生那几近崩溃的眼神。但很快,我就放下了犹豫,我觉得师父的话是对的,有了目标,就不要应该患得患失。
离开地藏墓之前,孙先生又让我在石碑上吹了口气,金字上显示的数字缩减到了两千三百左右,这一个下午,我们清理了两百多具黑僵。
当孙先生看到这个数据的时候,嘴角不停地抽搐起来,我感觉他的腿都有些发软,因为他在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身子猛地倾斜了一下,但他还是硬撑着站稳,似乎不想让我们看出他内心的崩溃。
不过我相信,以孙先生的心理素质,很快就能适应这种状况了。
就在离开四号区的时候,我已经为我的小队定下了明天的目标,在明天一天的时间里,我们打算让邪祟的数量缩减到一千八百以下。
因为之前带来的符箓都快用完了,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我和梁厚载就在帐篷外摆了文房四宝,耐心地画起了符箓。
不得不说,在这样一个充满灵性的地方,似乎连新画出来的符箓也附带了一种不一样的灵韵。
多吉似乎对我们正在做的事很感兴趣,我们画符的时候,它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我画了五十多张封魂符,这样一个数量已经完全可以满足明天的需求了。
梁厚载还要再忙活一会,我将封魂符装好之后,就跑去逗多吉。
之前我也从一些文学作品上了解过藏獒,那些书上通常都将藏獒描绘成一副对主人忠诚、对外人却格外凶狠的样子,多吉的确有它凶狠的一面,但那只是针对草原上的野兽,对待我们这些来牧区做客的客人,它却显得非常温顺。
加上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多吉早已和我们成了朋友。
刘师叔说过,多吉是一只稀世罕见的灵犬,它是神的后代,刘师叔养它,不是将它当成一个宠物,而是当做朋友在供养。而我们在和多吉相处的时候,一样将它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在牧场待了这么长时间,我最大的感触就是,对于刘师叔他们的族群来说,这里的万物都是平等的,不管是一草一木,或者人,又或者是被人类圈养的牦牛和羊群,都是平等的。
虽然他们也会采食牛羊的奶和肉,可刘师叔说,这些食物都是取之于自然,当他的族人死后,还要讲这些东西,还给自然。这涉及到了他们这个族群特殊的丧葬形式——天葬。
当他们死后,族人会用上好的白布裹着他们的尸体,将他们送到三十里外的灵山上,鹰会食取他们的血肉,将他们从自然那里拿来的东西,归还给自然。
和我刚到这片草原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那种洒脱和自由不同,当我在这里待久了,内心中会自发地生出一种崇敬,那是对自然的崇敬。随着心态的改变,我再站在帐篷外,眺望那一望无际的草原时,突然觉得这个脱离了尘世喧嚣的静谧之地,仿佛能浮现出一抹庄严而圣洁的光芒。
我蹲在多吉身边,用手不停抓挠着它脖子后面的毛,它嘴里就发出一阵舒服的“呜呜”声,过了一会它就趴在地上闭起了眼,半睡半醒地享受着。
刘师叔拿着一个水囊出来,让我喝点水。
我接过水囊的时候,多吉站了起来,不断用头来蹭我的腰,好像是催着我快点,它还要我帮它挠脖子。
刘师叔拍了拍多吉的头,有些无奈地说:“你们来的这段时间,多吉都快被你们惯坏了。”
我喝了一口水,将水囊还给了刘师叔:“听柯师叔说,多吉曾经斗过狼群?”
“何止是狼群,”刘师叔说:“连大雪山上的山鬼都不是它的对手呢。多吉虽然不像你们一样有修为,可光是靠它的一双爪子和嘴里的利齿,就能抵得上三五个修士了。”
因为多吉不断用头顶蹭我,我不得不蹲下身,继续帮它挠后颈上的毛发。
梁厚载快忙完的时候,仙儿端着一盆羊肉过来,朝多吉招了一下手,很不耐烦地说:“吃饭了。”
多吉再次从地上站起来,一路小跑地来到仙儿身边,但它对仙儿显然还抱有成见,只顾着低头吃饭,看也不看仙儿一眼。
其实,自从那天早上仙儿和多吉“吵”了一架之后,仙儿就主动承担起了每晚喂多吉吃饭的工作,我也不知道仙儿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虽然承担下了这份工作,却一向对多吉冷眼相待,多吉也不太爱理她。
相比而言,多吉却很喜欢罗菲,经常是我们一从地藏墓回来,多吉就要缠着罗菲撒好一阵子的欢。
我看着多吉和仙儿谁也不理谁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这时候,梁厚载一边收拾灵符,一边问我刘师叔:“刘爷爷,多吉进过地藏墓吗?”
刘师叔先是愣了几秒钟,接着回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嗯,多吉进去过,而且进的还是四号区。”
梁厚载说:“今天下午在四号区训练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撮狗毛……多吉进四号区,是干什么去了?”
刘师叔说:“在四号区的深处有一些不好的东西,多吉每年都要进去一次,用自己身上的灵韵冲一冲那里的炁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等到四号区深处的邪气堆积,里面的东西可能要冲出来的。”
四号区里还隐藏着别的东西吗?之前一直没听孙先生提过呢。
而刘师叔的话还没说完:“其实我们这个族群,最早就是跟随多吉的先祖来到这里的,它们才是地藏墓真正的守护者。几百年前,我们的族群也是为了配合多吉的先祖,才将族长的孩子送进寄魂庄学习,在哪之后,这就变成了一个传统,每七十年,我们都要送一个人进寄魂庄。说起来,也算是多吉和它的先祖,造就了我们这样一个族群。”
我说:“每年冬天不守墓,这样的规矩,也是多吉的先祖们定下的吗?”
刘师叔点了点头:“对的,每年冬天,当第一场雪快要来临的时候,多吉和它的先祖们就会带着我们向冬季牧场那里迁移。那个牧场也是它们繁衍子孙的地方,再过两年,多吉再回到冬季牧场的时候,大概就会消失一段时间了,等它出现的时候,会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子嗣一起回来的。”
说到后面这段话的时候,刘师叔明显变得兴奋起来,连脸上的皮肤都变得有些红润。
对于刘师叔来说,多吉血脉的延续,大概也预示着刘师叔的族群也将会延续下去吧。
这时梁厚载又问道:“四号区的深处到底有什么?”
刘师叔摇头:“不知道,只有多吉和它的先祖们能进入那里。对了,正好说到这了,我就不得不提醒你们一下,以后在四号区训练的时候,千万不要走得太深。以你们现在的道行,可能还对付不了四号区深处东西。”
大概是怕这样的说辞会打击我们的自信心,刘师叔很快又补充道:“不过,你们这次进四号区,成绩已经很惊人了。今天下午我还见老孙给柴师兄打电话,询问你们的特训能不能早点结束,他怕你们把四号区的邪祟全都清光了。”
我立刻发问:“我师父怎么说的?”
刘师叔笑了笑,说:“他当然是不肯的,他说了,必须完成六个月的特训,如果四号区的邪祟真的全被你们清理光了,他会帮老孙想办法把缺填上。就这样,老孙才算是安心了一点。”
在刘师叔说话的时候,孙先生突然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说他刚才隐约听到刘师叔在叫他,还问我们在聊什么。
刘师叔随便打了个哈哈就蒙混过去了,之后又转移了话题,呼唤大家一起吃晚饭。
经过一天的折腾,我们都累了,一吃完饭就早早入睡。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钟,我们又精神焕发地起床、晨练,在八点左右随着孙先生来到地藏墓。
平时孙先生总是边走边聊,可今天他却没什么话了,偶尔朝我们这边看两眼,随后就会很无奈地叹气。
和昨天一样,我们一进入四号区,就快速朝隧道深处移动,靠甲尸引出大量的黑僵,然后就开始各自用最大的力气除尸。
那具甲尸也保持了和昨天一样的行为模式,受到我们的攻击就立即打洞逃走,而在这之后,绝对不会现身。
上午,我们在四号区待足了两个小时,直到快力竭了才从撤出来,经过中午的短暂休整之后,下午重新回到四号区,但这一次我们只待了一个半小时就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