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师兄也发现了那个影子,立刻让播放轴退回到了一分钟之前,又将播放速度回复了正常。
我紧盯着画面,在很短的时间之后,略显灰暗的画面中出现了一只果子狸,它贴着地面,以很快的速度钻进了工地的铁门。
又是十几秒钟过去,路工头慌慌张张地出现在了画面里,他一直沿着工地外的围墙行走,一边走,一边在地上左看右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走过铁门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铁门,好像在张望,又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片刻之后,他就朝着铁门那边走了过去,有人帮他打开了门。
冯师兄立刻按了暂停键,将画面放大,他要看的不是路工头,而是那个从门缝里露出了半张脸的人。
看到这个人以后,冯师兄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立即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里面装得就是我们学校近半年的人事调动资料。
冯师兄将里面的照片全都洒在桌子上,一个个地和画面上的人比对。
最后他拿起了李虎的照片,并将那张照片按在屏幕上。
虽然屏幕上显示的画面不是特别清晰,可依旧能看得出来,照片上的人和画面上的人是同一个,他就是三号宿舍的另一个宿管员,李虎!
我也是这才想起来,在宿管员的寝室里,我们根本没有见到这个李虎。
刘尚昂也在一旁说:“哎?这个人……不就是今天咱们进宿舍的时候,碰到那个宿管员吗?”
联想起刘尚昂之前说过,李虎身上有一种很危险的气息,当时我也没多想,可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叫李虎的人,似乎确实不太对劲。
冯师兄没说什么,他放下了照片,将视频画面缩小到正常尺寸,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画面上,路工头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进了铁门,之后铁门被重新关上,学校后面的那条小路再次回复了平静。
冯师兄又将加快了播放速度,当天夜里,除了有几个学生从画面上匆匆闪过,这条路上没有其他行人。
一直到画面上的时间跳动到了1月5日凌晨4点的时候,工地外的铁门再次被打开,李虎怀抱着果子狸走了出来,果子狸身上的毛沾满了某种深色液体,似乎是血迹,在李虎身上也沾了一些。
身上沾血的李虎看上去并不惊慌,他很从容地来到学校后门前,爬门进了学校。
冯师兄第三次加快播放速度,录像以极快的速度闪动着画面,左下角的日期和时间也开始飞快地变化。
这份视频录像截止到1月7日的下午,从1月5日凌晨到1月7日下午的这段时间里,李虎和他的果子狸都没再出现在画面上,路工头进入工地以后也没有再出现过,他应该是在1月4日的晚上就已经遇害了。
冯师兄沉静了一会,伸着头朝办公室外面喊:“7号以后的监控录像呢?”
很快,走廊里就传来了小赵的声音:“一中后门的监控摄像头7号下午就坏了。”
冯师兄咂了咂嘴,问刘尚昂:“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李虎,是昨天晚上几点?”
刘尚昂想都不用想就回应道:“九点半左右。”
然后冯师兄又问我:“在这之后,你们没再见到李虎?”
我点了一下头:“没见到,我曾去过宿管员的寝室,李虎不在。”
冯师兄没再说什么,他用手支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又将之前小赵给他的那份文档打开。
里面是厚厚的一摞A4纸,每张纸上都打印着密密麻麻的字,文件中还夹着一些彩色的照片。
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都是爆炸现场的一些照片。
冯师兄以很快的速度翻动着这份资料,我就站在他身旁跟他一起看,可他看资料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我这边还没等看几行字,他那边已经翻到下一页了。
不过我倒是大体看明白了,资料的前半部分大多是爆炸现场的勘察记录,最后几页这是对这次爆炸的损失统计。
快翻到最后一页纸的时候,冯师兄突然停了下来,我顺着这一页的开头向下看,看到中间部分的时候,一行略显突兀的红字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未在爆炸现场找到可能是爆炸源的锅炉,锅炉附带管道消失,推测是人为盗窃。”
澡堂的锅炉失窃了?
我小时还去澡堂洗过澡,亲眼见过那里的锅炉,那个锅炉足足有一人多高,加上附带的管材,重量至少也在千斤上下吧。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竟然失窃了!
冯师兄将文件扔在办公桌上,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对我说:“橡胶厂是昨晚十一点左右爆炸的,从你们学校到橡胶厂,行车时间在半个小时左右。”
之后他抬起头来,继续说道:“如果橡胶厂爆炸案也是李虎的手笔,他在九点半到十点之间离开学校,在十点半之前行车到橡胶厂。在十点半到十一点的半个小时时间里,只要他有一定数量的同伙,完全可以将锅炉偷出去。”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冯师兄:“可李虎为什么要炸掉橡胶厂?”
“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直觉,”冯师兄摇着头说:“我只是感觉,李虎极可能和橡胶厂的案子有关。”
直觉,又是直觉,我过去也曾不止一次见识过冯师兄的断案直觉,对于这样的复杂案情,他有着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
这时候,冯师兄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察觉到他刚刚暗淡下去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他拉着我的胳膊,语气急促地问我:“你还记得张军吗?”
我皱了一下眉头:“张军?张军是谁?”
冯师兄说:“你爸的同事,就是当年受南洋养鬼人之托,四处拐骗儿童的那个人。当年也是他,将你们一家三口骗到邮局家属院去的。”
听冯师兄这么一说我才想明白,他说的张军,就是我爸的同事小张。当初南洋养鬼人事爆发之前,他就是死在了澡堂的锅炉里。
我这才点头道:“对了,师兄这么一说,我想起件事。就是在宿管员寝室下面布置的那个阴阵,和李老太太当初摆的那个阵非常像,也有一堆黑色的小坟头。”
冯师兄说道:“对,我也是感觉到宿舍底层残留的阴炁场和李老太太家的阴炁场非常相似,才联想到了张军的事。张军死后,他的案子就成了一个悬案,虽说当初定案为精神失常、自杀身亡,可咱们心里都应该清楚,他的死,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这个李虎,很可能和南洋养鬼人一脉有牵扯,不但如此,他应该也知道李老太太的事。”
我先是冲冯师兄点头,可过了一会,我又觉得事情有点说不通:“可是,李虎为什么要去偷锅炉呢,还炸了澡堂。”
“因为当初张军死亡的地方,有关于他的线索,”说到这,冯师兄话锋一转:“李虎对张军死亡的第一地点这么上心,似乎也说明了,他和李老太太之间的瓜葛很深。有道,我现在担心,李虎是在很多年以前就盯上你了。”
这时候,梁厚载插上了嘴:“可他为什么现在才动手?而且他在不管是在学校里布下迷魂阵,还是炸澡堂,似乎对道哥都没有直接影响啊。”
“你说的这些,正是我现在最担心的,”冯师兄说道:“李虎挑在这个时间行动,似乎也能和刁书彬暴露身份联系起来。‘葬’组织中的人,行事一向诡秘,如果李虎也是那个组织里的人,他做出这么多事,背后可能有更大的阴……”
就在冯师兄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发出一阵“嗡嗡”闷响。
冯师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电话另一头立刻传来一个很急促的声音:“冯局,不好了,出大事了!”
那声音不但急促,而且非常尖锐,有着很强的穿透力,连站在冯师兄身旁的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冯师兄皱了皱眉头,对着电话问:“出什么事了?”
电话另一端先是沉静了几秒钟,接着又出现了那个尖锐的声音:“跑了,尸体……尸体跑了!”
冯师兄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什么尸体,怎么回事?”
就听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从操场上拉回来的那具尸体,半路……半路上活了,自己跑了!”
这一下我也听明白了。
已经被我们确认死亡的卯蚩种,跑了!
冯师兄霍的一声站了起来,语气也变得紧促起来:“死人怎么能跑了!”
就听那个尖锐的声音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不是死人,不是……他没死!我们车开到半路上,他突然爬了起来,打伤两个警员,开门跳下了车,跑……跑了!”
“你们干什么吃的!一个驼子,也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逃了!”冯师兄说话的时候,几乎就是在咆哮了。
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见我冯师兄动这么大的肝火。
“有人接应,”电话另一头的人辩解道:“有人接应他!那个驼子跳下车之后,就上了一个人的摩托车,我们想掉头追,却发现……发现左侧的两个轮胎全都爆了,是被人用钢钉戳爆的。他们的速度很快,我刚掏出枪来,就看不见人影了。”
冯师兄立即问他:“什么样的钢钉,是不是中空,表面上有很多孔?”
电话另一头的人先是沉默了一小会,之后才说:“冯局,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这句话,冯师兄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他简短地说了一句“回来再说。”,就挂了电话。